作者: 滕振国
梦中失叫惊妻子, 横海楼船战广州。
五色花旗犹照眼, 一灯红穗正垂头。
宗臣有说持边衅, 寒女何心泣国仇!
自笑书生最迂阔, 壮心飞到海南陬。
刘光第
光绪九年(1883)底,法国派侵略军进攻越南的清军驻地,清军不战而逃。次年四月,法国舰队进犯中国东南沿海,旋又进入福建闽江口,泊于福建水师基地马尾军港。对此,清朝北洋大臣李鸿章以不启“边衅”为由,不许“轻言战事”,以致八月的中法海战中,中方惨败,损失军舰十一艘,死伤官兵七百余人。至此,清政府不得不向法国正式宣战。同年十月,法军攻占基隆,进而侵犯台北,受到英勇的反击。第三年初,法军再犯越南,清将冯子材率军民殊死抗战,战果辉煌。这是中法战争的主要经过,也是本诗的时代背景。
严重的局势和激烈的战斗使作者焦虑和奋发,以致魂梦牵萦着南海的战局。诗题为“梦中”,实是借梦境说时事,抒壮心,这是前代诗人常用而尤以南宋陆游为甚的手法。这类诗歌的意蕴一般都较为复杂,因为时局入梦,固然说明诗人对国事的关切,却也表明时局的严重;而梦中杀敌也是慷慨报国的壮心和现实中报国有心,请缨无路的处境的结合,这就形成了诗歌沉郁的感情和悲壮的风格。
诗歌前四句记梦,后四句议论。记梦的重心是“失叫”,即失声呼喊。呼喊什么呢?从“横海楼船战广州”句看,应是呼喊杀敌、报国、保卫海疆。“横海”,字面意思是渡海。但“横”字有驰骋纵横、一往无前之意,比“渡”字有气势,显出一种英勇杀敌的雄姿。“横海”又暗用典故,汉武帝曾拜韩说为横海将军,渡海击东越。“楼船”,有楼的大船,古代多用来作战,这里指海战中的指挥船。全句的意思是自己正在指挥船上率领战船抗击法帝国主义的侵略,显示了杀敌保国的雄心。失声呼喊,惊动了妻子,自己也悠悠醒来,只见“一灯红穗正垂头”,灯花将残,夜阑更深,而“五色花旗犹照眼”,敌舰的旗帜尚在眼前晃动,自己依然沉浸在梦间的酣战中。这四句,把作者关心时局,渴望杀敌报国的心情表现得十分形象生动。颈联是对朝中大臣的辛辣讽刺,以“宗臣”和“寒女”相对,冷峭、激愤。宗臣,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大臣,这里是反语,指李鸿章。他身为北洋大臣,却畏敌如虎,一味妥协投降,导致八月马尾港海战的惨败;事后又以不启“边衅”为由,推诿战败误国的责任。“寒女”句用的是春秋时鲁国寒女的典故。她过时未嫁,倚柱叹息,担忧鲁君老,太子幼。邻妇说这是大官们考虑的事。她却认为如果鲁国有难,老百姓难免也要遭殃。这两句至少有两层意思:一是寒女尚知忧国,宗臣却一味妥协,相较之下,益见宗臣之可鄙、可恨;二是宗臣既力主投降,寒女忧国又有何用,激愤中透着悲凉。作者以寒女自况,辛辣地讽刺了以李鸿章为首的投降派大臣,表达了自己的悲愤之情。但他并未因此而悲观失望,以前四句的记梦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他杀敌卫国的拳拳之心,因此,尾联的直抒胸臆就显得自然和真诚。“自笑书生最迂阔,壮心飞到海南陬”。“海南陬”,指南海边疆,就是“横海楼船战广州”之地,那么“壮心”也就是梦中之景;梦乃壮心所致,壮心又因梦而更烈,全诗首尾呼应,爱国之情贯穿始末,浑然一体,天衣无缝。杀敌卫国本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每个华夏儿女的基本责任,但在投降派甚嚣尘上的当时,却被指责为“迂阔”;因此作者用“自笑书生最迂阔”的反话,再次向投降派投去锐利的一枪。
总之,诗歌既有对投降派的辛辣讽刺,也有痛感自己报国无门的愤恨,更有痛击侵略者的战斗渴望,内容丰富,感情深沉,是一首洋溢着爱国主义激情的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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