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亚新
白沟河吊古
漭漭河流,是当年辽宋、旧分疆处。一片土花埋断镞,极目乱鸦残树。水接滹沱,关雄上谷,四塞开平楚。燕云十六,此间真是门户。 可惜灯火樊楼,中原板荡,岁币终无补。幸得北门严锁钥,博了澶渊一怒。白雀翎高,红羊劫尽,又是何人误?驱车竟去,不须细论今古。
莫玉文
白沟河,在今河北省,上游为拒马河,历史上宋、辽曾以此为界,故又称界河。这首词通过对于历史的回顾,表达了对于苟且偷安、妥协退让、丧权辱国行为的不满,表现了作者的爱国精神。
上片以叙述为主,写白沟河的现状。先以“漭漭”三句交待白沟河的历史,以扣紧题意,为“吊古”张目。接下来写白沟河一带的荒凉景象,而以“断镞”二字点明其古战场的“身分”,勾起读者对于战火连天的往事的联想。“水接”以下五句,进一步铺写白沟河周围的地理形势。“滹沱”,河名,流经今河北省。“上谷”,秦置郡名,在今河北中部、西北及西部一带。“四塞”,犹四面。“平楚”,犹平旷。“燕云十六”,即燕云十六州。五代时(936年),石敬塘以燕云十六州赂契丹,借契丹兵把后唐推翻,建立了后晋。十六州约当今河北、山西两省北部地。契丹改国号为辽后,终北宋之世,十六州未能收回。“此间”句似褒实贬,包含着嘲讽之意,酸楚之情。北宋自开国之初,即无巩固边防、收复失地的坚定志向,对辽宋取单纯防御政策,使本当成为北宋腹地的白沟河一带成了边关地区,就算将这里建成了金门铁户,又怎能让人释然、欣然呢?处处写现状,又处处照应着历史,从而为下文作了很好的铺垫。
下片以饱含感情色彩的“可惜”领起,转入对历史的议论。“樊楼”,北宋京城(今河南开封市)的著名酒楼,曾繁华一时。宋刘子翚《汴京纪事》之十七有“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之句。此隐射北宋王朝灯红酒绿苟且偷安的生活。“板荡”,《诗·大雅》有《板》《荡》二篇,是哀伤厉王无道、周室将亡的诗。此以指社会动荡不安。“岁币”,每年交纳的钱币。北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辽兵大举南侵,宋君臣惶恐无策,多主张迁都金陵或成都以避其锋。唯宰相寇准力排众议,促使真宗赵恒亲征,战于澶州(今河南濮阳县,因澶渊而得名)。辽军大将萧挞览中伏弩而死,士气大挫。而宋军竟在小胜之后,与辽议和,同意每年输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这就是历史上屈辱的“澶渊之盟”。一面是“灯火樊楼”,一面是“中原板荡”,对比不可谓不鲜明。年年交纳岁币,换来的不过是苟且偷安,却不能换来国家的安宁,这中间有多少教训值得记取!当然,国难当头之时,也不乏忧国忧民、敢作敢为之士。“幸得”二句,笔锋一转,赞扬了当时力主抵抗的寇准。“北门严锁钥”,语出宋王君玉《国老谈苑》卷二:“寇准镇大名府,北使路由之,谓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书?’准曰:‘主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准不可。’”“澶渊一怒”,谓在澶州给了入侵辽军以迎头痛击。一以“可惜”叹之,一以“幸得”赞之,作者的褒贬抑扬也不可谓不鲜明。但寇准不可能挽狂澜于既倒,北宋积弱之势,年复一年,始终未能缓过劲来。国家承平无望,这又是谁的责任?“白雀”三句,又进一步提出了这一极为严峻的问题。“白雀翎高”,谓百灵高飞,象征和平安宁。“白雀翎”,即百灵鸟,生于北方,虽寒冬腊月也不易地。本当作“白翎雀”,为平仄协韵而改。“红羊劫尽”,谓国难消除。古人以丙午、丁未为易发生国难的年份,而丙、丁属火,色赤,未属羊,故以国难为“红羊劫”。“又是何人误”,语含激愤,似可见其欲言难言之状。最后两句,再将词意推进一层,给人以强烈的说不清,不如不说之感,满腔幽愤尽在不言之中,留下了想象不尽的余味。
全词前半叙事,为后半蓄势,后半议论,为前半升华,紧扣密合,相得益彰,较深刻地抒发了“吊古”之意,兴亡之感。语言于平易中透出冷峻,感情于微婉中透出波澜,均颇见特色,宜于深处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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