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钟贤《老妓自称汴京宫人泣而赠之》爱国诗词鉴赏

作者： 杨钟贤

薄妆自叙老深宫， 一曲悲歌听不终。

黑发尚沾梁苑雪， 素衣还带上林风。

残春柳叶萧条绿， 破国桃花冷落红。

收拾琵琶蹙眉黛， 教人同在泪痕中。

薛居实

这首诗中通过叙写一个沦落为妓的汴京宫人的不幸命运，抒发了诗人的国破之痛，黍离之悲。

首联点题。上句写“老妓”自叙其身世：“薄妆自叙老深宫”。薄妆，指简单朴素的装束，这里指“薄妆”的“老妓”。只此两个字即可看出其现实处境的窘迫和艰难。“老深宫”三字又写出她沦落为妓以前在汴京宫中的辛酸史。下句写诗人听了她的“自叙”以后的心理感受：“一曲悲歌听不终”。这里既云“一曲悲歌”，显然还包括了句中未曾述及的内容，即这位汴京宫人是怎样沦落为妓的；而诗人之所以“听不终”，也正是因为这未曾述及的内容，即汴京陷落，帝宫遭劫。颔联写她的外在风韵：“黑发尚沾梁苑雪，素衣还带上林风。”梁苑，一名梁园，又称兔园，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原系汉梁孝王刘武所建，为游赏与宴宾之所，这里借指汴京。上林，是汉代的皇家苑囿，苑中养禽兽，供皇帝春秋打猎。这里借指汴京宫苑。这两句的意思是说，虽然她的黑发中已有几许银丝，她的衣服也很朴素，但她依然保持着汴京宫人所特有的风韵。这一联上承首句，是对“薄妆”和“老深宫”的铺写；下启颈联，为抒感做铺垫，决非泛泛之笔。

颈联“残春柳叶萧条绿，破国桃花冷落红”，表面写景，实际乃譬喻之词。这一联的意思是说，在京师陷落，春天就要过去的时候，柳叶早已失去它初生时节的生机，变得一派暗绿；而桃花呢，也已褪去它那娇艳的红色，显得特别冷落了。当然，这只是字面意义，从诗境看，也确有交待时间、勾勒环境、渲染气氛的作用，但是，诗人匠心所在，笔力所注，是以之象喻这位沦落为妓的汴京宫人的不幸命运。“破国”二字，乃全诗之眼。“破国”者，京都沦陷之谓也。试想，如果不是汴京沦于金人贵族统治者之手，这汴京宫人何至于沦落为妓，薄妆素衣，靠卖艺求生呢?汴京宫人的命运尚且如是，那些逃离汴京、流落江南的一般民众的命运如何，不也可以想见了吗?所以，这一联在形象地描述这位沦落为妓的汴京宫人的不幸命运的同时，分明已经融入了诗人的亡国之痛。

尾联回应首联。上句“收拾琵琶蹙眉黛”，写她曲终歌止时的举止和情态。“蹙眉黛”是她的外在情貌，但她这种愁眉苦脸的表情，不正是她内心悲苦的具体表现吗?下句“教人同在泪痕中”，照应题面中的“泣”字，并回应首联对句，写诗人和其他听者对她悲惨遭遇、不幸命运的同情和共鸣。同情则可，共鸣何为?因为诗人和其他听者，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时代的、国家的和民族的不幸。

已如前析，一个女子把自己的美丽青春完全断送在“不得见人的地方”——封建帝王的皇宫中已是不幸，但更不幸的是她因“破国”而沦落为妓。这首诗的认识意义和审美价值也正在这里：它艺术地、形象地告诉人们，“覆巢之下无完卵”，汴京宫人和整个沦陷区人民的悲惨遭遇，正是由于北宋王朝的覆亡和金人入侵所造成的。

这首诗选材典型，立意深刻，通过一位沦落为妓的汴京宫人的悲歌，反映了时代的、国家的和民族的悲剧。所以，尽管诗中没有一句抗金复国之类的激烈言辞，甚至没有一句直接表明诗人对神州陆沉的悲恨，但是，字里行间又分明浸透着诗人的亡国之痛和忧国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