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肖瑞峰
诸公可叹善谋身, 误国当时岂一秦?
不望夷吾出江左, 新亭对泣亦无人。
这首充满忧愤的爱国绝唱写于作者七十七岁时。其时,作者年事虽高,爱国情肠却炽热如初。但现实却更加令人失望:朝廷上下,弥漫着一派君逸臣豫、文恬武嬉的气氛,执政者但求苟安,不图恢复。这使作者痛感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收复中原,统一祖国的理想实现无期。忧愤之际,他写下此诗,对擅权误国的执政者进行鞭笞。因此,诗题虽为“追感往事”,其旨却在针砭现实。
唯其旨在针砭现实,作者单刀直入,一开篇便揭出执政者不恤国计、专营私利的丑恶本质。“诸公”,指朝廷中的手握政柄者。“善谋身”,即善为自身谋,亦即善营私利。作为身系天下安危的辅弼大臣,既不为社稷谋,亦不为苍生谋,而仅仅为自身谋,又怎能不祸国殃民、使社稷苍生陷于泥涂呢?因此,诸公“善谋身”,正是作者愤慨之所在、锋芒之所向。“可叹”二字,将作者的愤慨之情和叹惋之意表露无遗。次句将追感往事与针砭现实融为一体。“秦”,指秦桧。秦桧于绍兴间为相,力主和议,反对恢复,岳飞、张浚、赵鼎等主战大臣被其诛锄殆尽。因而后人视其为擅权误国的奸佞之最。但在作者看来,擅权误国的又岂止秦桧一人?充其量,秦桧不过是其中的臭名昭著、劣迹昭彰者而已。这样着笔,就使秦桧以外的那些误国于当时或现在的权奸也成为鞭笞的对象,造成一种妖孽无所遁形的威慑力量。三、四两句感慨益深,忧愤益烈。“夷吾”,本指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的管仲(管仲名夷吾)。他主张通货积财,富国强兵,终于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故深得后入景仰。晋室南渡后,王导因善于撑持危局而被时人誉为“江左夷吾”。“新亭对泣”,用《世说新语·言语篇》故事:东晋时,“过江诸人”每至春秋佳日,多饮宴于新亭。一日,周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众人皆相视流涕。唯王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后人多以“新亭对泣”喻指忧国感时的悲愤心情。此诗即然。“诸公”既然唯善谋身而已,作者非但不敢企望在他们中间能出现管仲那样的雄才大略的人物,而且愤恨却又无奈地承认了下列事实:“衮衮诸公”中,因忧念国事而泫然对泣、一如周辈者也无法觅得。情形若此,国事岂堪收拾!作者抗金救国的理想又岂能实现?这就难怪作者不仅忧心如焚,而且简直要怒不可遏了。
显然,愤慨时事,针砭现实,鞭笞权奸,这是此诗的宗旨。但作者却冠以“追感往事”的诗题,这固然体现了一种斗争策略,但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从过去到现在,南宋统治者一直奉行置社稷苍生于不顾的投降政策,卖国求荣,屈膝图存,以致屡屡贻误抗金复国的大好时机。因此,当作者写作此诗时,历史的感慨与现实的忧愤是交织、融合在一起、无暇分辨、也无须分辨的。同时,感慨之深,忧愤之烈,使作者难以采用更婉曲的形式来表情达意。这样,全诗的语言风格也就表现为刚直、明快、犀利、辛辣,而无意闪烁其词、隐晦其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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