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汉卿·〔双调〕碧玉箫》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盼断归期,划损短金篦。一搦腰围,宽褪素罗衣。知他是甚病疾? 好教人没理会。拣口儿食,陡恁的无滋味。医,越恁的难调理。
这支曲写相思,写相思害人之“苦”。
曲一开始,便把人置于浓重的无法平息不可排遣的相思情绪之中。“盼断归期,划损短金篦”,极言相思的深切和时间的悠长。她所相思的,是一位曾经和她相聚在一起但后来别她远去的人。他们分别时是怎样的难舍难留曲中没有说,但我们知道他们曾经约下“归期”:某日某时一定要回来的。一个“归”字,交待了主人公全部相思的根据和性质,这不是那种一见钟情式的单相思,也不是那种弃妇式的怨思,当然也不是情窦初开式的少女初恋之思,而是一种热切成熟的思念,主人公更大可能是一位少妇。自从那人别去,她便天天盼着他归来,数着日子望着归期。这相思已经够切的了。更为深切的是,那“归期”终于盼到了,但她所盼的人却没能如期而至,她不得不怀着巨大的失望继续“盼”下去。如果说以前有“归期”的盼望,那心情还算好受的话,因为那毕竟有个指望,时限,如今之“归期”被“盼断”了,她的指望没有了,这时她的心情应该说是很难受的。人在有希望时,即便碰到些痛苦也能承受,当没有希望时,是很脆弱的。但这位女子并没因为过了“归期”就解除了相思,相反,她的相思变得更为炽烈,“划损短金篦”就是一个说明。她过去一天,就用金篦划下一个记号,如今过去多少个日子,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她的金篦已经划损划短了。金是至坚至硬的东西,竟能被划得“损短”,可见她划的次数之多,相思的时间之久。篦是女子的梳妆之物,用篦子来划记日期,令人想见每当她对镜梳妆时,便不由得想起那愈期不归的人来,很有些“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的模样儿了。另外,“金”的坚硬,正好也可以暗喻女子爱念之坚贞。正是因为梳妆的时候对着镜子,她才有可能端详一番自己的模样儿:哟,好消瘦,腰肢儿只有一搦之细了,衣服变得既肥大又陈旧。“一搦腰围”是就身体,正面写人的瘦,“宽褪素罗衣”,是就衣装,反衬人的瘦。这件衣服只所以显得“宽”,原因只是因为人瘦了,决不是又新做了一件肥阔的衣装,一个“褪”字,既表明,她着的仍是昔日的旧装,也可看出,长时间以来,她已没心思去穿什么新衣服,更别提细心的化妆打扮了。旧衣服一般只有变“窄”的可能,如今变“宽”了,又足见相思已把她害得瘦弱不堪了。接下来,作者让她说出一句“糊涂语”,女主人公自己对自己说:我这到底是生的什么病呢,真让人不明白。其实,她是知道自己害的是什么“病”的,无非是相思。但相思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于是只能推说是生病,但相思又的确不是“病”,所以从“病疾”的方面是无法获得答案的。也许她的一天天消瘦太引人关注了,她便以生“病”作搪塞,但若问她什么病?她却一下子没法说了,这正如口语中所说:“什么病,我自己也不知道。”“拣口儿食,陡恁的无滋味。”难怪她瘦得厉害,不仅心里有“病”,而且不想吃饭。什么样的好饭菜,却没滋没味的。显然,她的不想吃饭,绝不是真的病了,而是相思所致。但心情上的难过加上饮食上的失常,便是铁打的汉子也难免要垮下来,更何况如这位闺中女子呢? 然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请医生,吃汤药是无济于事的。所以说,“医,越恁的难调理。”要治好她的“病”,药方只有一个:要那个人赶紧回来。可是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天知道。看来,这位女子还得这样没完没了地熬煎下去……
这支曲子不写表情,不写景物,不作渲染,只就主人公心理细节和生活细节直落落写来,便具体生动,深切感人。原因在于作者观察的细致,体会的入微,和描写的出色。全篇未着一字“思”,而全篇无处不是相思;未着一字“苦”无处不见愁苦。以“盼断”起句,以“难调理”结篇,又使得这种相思愁苦无边无限,绵绵不绝。而相思女子的形象也被刻画得如在眼前。虽然是相思愁苦,但主人公似乎并不悲哀,甚至还能感到她的开朗和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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