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巳·归自谣》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春艳艳,江上晚山三四点,柳丝如剪花如染。香闺
寂寂门半掩,愁眉敛,泪珠滴破胭脂脸。
《归自谣》又名《归平遥》、《归国遥》。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调名。此调有不同的各种体格,都是双调。这里的《归自谣》,前、后片各三句,共三十四字。前、后片句句押韵,均用仄声韵。
冯延巳是南唐中主李璟的宰相,尝以词为娱宾遣兴之用;其名句“吹皱一池春水”,一度传为词坛佳话。他在写男女爱情的词中,时时不忘诗人的庄重和娴雅,甚至另有寓意,突出表现了他的个人风格。
这首《归自谣》是抒写女子闺思的爱情词,也可能别有寄托,但它终不失为爱情词。
上片三句,以景写情,表面看是写景,实际上还是写情。“春艳艳”,不但点明了这女子的闺思是发生在春天,而且也表露出她妙龄年华的青春气息。“艳艳”一词,既渲染了春之光景,如百花争艳,灿烂明媚;又暗示出女子的丰满美好,犹如春天般的撩人。这就开启了图象思维和心理思维的交叉意识,给读者留下了不容不究的悬念。接着便是一个“春”的细部刻画,“江上晚山三四点,柳丝如剪花如染”二句,是描绘江南春景的妙笔,可以说是一幅新法彩绘的江南春景图。江、山如画,江柳、山花如“剪”似“染”,这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常用的点染之笔,再加上无限夕阳好的晚照,最易加深读者的形象思维,拨动人们的共鸣心弦。近年我寓居杭州,登吴山江湖汇观亭,饱览如画的钱塘江,妩媚的西子湖,以及周围的秀丽群山,对此句深有同感。“剪”与“染”的结果,给人一种新鲜活泼的意象,可谓出神入化,生机盎然。这就是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所说的“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词家多以景寓情。”
高尔基说:“不可忘记:除风景画之外,还有风俗画。”如果说这首词的上片是一幅风景画,那么,下片则是一幅风俗画。这画的场面不大,地点限于女子的“香闺”。这就是电影中的近镜头,甚至是特写。“香闺寂寂门半掩,愁眉敛”二句,“门半掩”突出女子的“寂寂”之感,“愁眉敛”是特写女子双眉紧锁之态。这显然是一种闺思、闺怨,由“思”而“怨”,颇为巧妙。此处的“寂寂”与上片的“艳艳”,恰成鲜明对照。正是前边的春景之美,挑动了女子的心扉,使她倍增烦恼和幽怨。丰满美好,富有青春气息的妙龄女子,这时由于孤独寂寞,就连春天的良辰美景也不能解忧舒怀,更加突出了一个“愁”字! 是恐怕“憔悴损,……有谁堪摘”吧? 至于内中所含的感春易逝,叹人易老,伤己易衰之类的情绪,尤其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故女子触景伤情的青春愁怨,自不难模拟得之。“泪珠滴破胭脂脸”,是影响词坛的佳句。有人说它与韦庄同一风韵,较后主李煜为隽,当是比较公正的评价。“胭脂脸”,具体刻画出女子美丽钟情,惹人爱怜的生动形象。“泪珠”又进一步暴露出女子孤寂、神伤、思以至怨的内心世界。一个“破”字,则是对美的打击,也意味着爱情的幻灭。正因为女子身置“春”中而愁绪难遣,况复空闺寂寂,“便纵有千种风情”也无人可说,至使她感到在失望中的日子更加难熬! 这首和乐歌词显得空灵顿挫,余味无穷,倘可依声歌唱,自更生动感人。敦煌歌辞《天仙子》下片云:“犀玉满头花满面,负妾一双偷泪眼。泪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知何限,串向红丝应百万。”其意境与这首《归自谣》相通,把“泪珠”写得更加栩栩如生,活泼跳跃,颇感民间文艺质美深厚,不可轻视。
《归自谣》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充分表现出“情语待景语而厚,景语待情语而活”(傅庚生语)的艺术特色。具体采用反衬的艺术手法,用美好的景物来写哀愁;也就是以“艳艳”春色反衬女子的“泪脸”孤凄,显示出激动人心的艺术力量。所以,王夫之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姜斋诗话》)词到南唐文人手中,往往超出花间词的艳科绮语,另外有所寄托。冯煦在《阳春集》序中说冯延巳:“頫仰身世,所怀万端,缪悠其辞,若显若晦。”可能所谓言外之意,会被他这深俊清丽、音新韵逸的艺术风格所遮蔽,此中的微词隐旨自难免有时代和身世的遗痕,只有靠细心的读者去努力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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