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四愁诗》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
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
何为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
何为怀忧心烦劳!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
侧身南望涕沾襟。美人赠我琴琅玕,
何为报之双玉盘。路远莫致倚惆怅,
何为怀忧心烦快!
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阪长。
侧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赠我貂襜褕,
何为报之明月珠。路远莫致倚踟蹰,
何为怀忧心烦纡!
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
侧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赠我锦绣段,
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倚增叹,
何为怀忧心烦惋!
提起张衡,人们都会想到地动仪、浑天仪,也会有人想到他那洋洋铺陈的《二京赋》。但是,如果看了这首缠绵悱恻的《四愁诗》,或许就会有人感到惊诧和疑虑了。然而,这首爱情咏叹调确实是出自张衡之手。
名为愁诗,必有愁情;愁情何来?愁从思出。“我”所思念的人远在太山、远在桂林、远在汉阳、远在雁门,因滔滔的湘水,艰险的梁父(山名)、茫茫的陇阪和纷扬的风雪的阻隔,思之不及,只有涕泪沾襟了。全诗每一部分的首句都直抒了自己对远方情人的思念,反复的咏叹,让人领会到诗人真挚、热烈而又深切的情感。可是,山高水深,无缘相见,只得向情人所在的方向掬一把伤心之泪。在这样的时刻,美好的回忆就成了对诗人最好的慰藉。诗人向我们吐露着自己的心曲:那时候啊,你还送我嵌金的错刀、美玉镶制的琴、貂袍和锦绣。“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卫风·木瓜》)但美玉也罢,宝珠也罢,都只能是想想而已;残酷的现实使诗人再也无法见到她,再也无以报答她了。爱心不绝,情丝不断,可是诗人又不得不听任它绝,听任它断,无可奈何之中,诗人只能咏之、叹之、歌之、泣之,以此来抒发自己久郁在心中的不尽愁绪。“逍遥”、“惆怅”、“踟蹰”,仿佛使我们看到诗人为思念所迫,独自一人徘徊在茫茫长夜之中。此种幽情更与何人诉说?
在艺术手法上,《四愁诗》采用的是调词换韵的方法,以同一句式构成全诗的四个部分,从而使全诗浑然一体。同一句式的反复出现又衬托起感情上的强烈回环,“思”、“愁”贯穿全篇,宛如咏叹调中的主旋律,不断出现,反复咏叹,如诉如泣。而这一主旋律的每一次出现,又都把“思”、“愁”更推进一层,直到无以复加的深渊。“思”添“愁”,而“愁”又更增加了诗人对情人的思念。另外,浓厚的抒情又在读者的情感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烙印,使人为之扼腕。全诗的四个部分,从纵的方面,我们可以把它们看成一个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遭际和心理感受;从横的方面,我们又可以把它们看成不同人的种种遭遇。总体上,全诗又是通过相似画面的重叠出现,使思念之情表现得更加迫切和真挚,从而把离情别绪描摹得淋漓尽致。值得一提的是,《四愁诗》结构上的反复咏叹,明显地受到《诗经·国风》的影响。诗中间用“兮”字,又使它带上了《楚辞》的抒情色彩。不同于《诗经》和《楚辞》的是,它是七言诗,这也显然是诗人在汲取前人营养以后的独创。可以这样说:《四愁诗》是我国七言诗的开篇,它对后来七言诗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在我国文学史上留下了划时代的篇章。
从内容和形式上看,《四愁诗》是地道的情诗。有论者曾经指出:张衡“四处寻找美人而不得,因愁以拟为题。”似可以以为,张衡遭谤受谗,郁郁不得志而作《四愁诗》,他继承了《楚辞》的比兴传统,以美人为君子,以珍宝为仁义,以水深雪纷为小人。这样理解也不无道理。但我们如果把它视为一首纯真的情诗,大概也不会屈张衡之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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