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组·如梦令》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门外绿阴千顷,两两黄鹂相应。睡起不胜情,行到碧梧金井。人静,人静。风动一庭花影。
此首宋人选本《乐府雅词》、《花庵词选》皆以为曹组作,《类编草堂诗余》等明刊本则属之秦观,末句作“风弄一枝花影”。
全词关目在“睡起”二字。睡起之前,写词人所闻所见;睡起之后,写词人所感所行。先是词人在睡梦中听到两两相应的黄鹂鸣声,睁开迷矇的双眼向门外望去,只见绿阴千顷,分外宜人。秦元庆本《淮海居士长短句》眉批云:“见绿阴而闻鸟声,正是景物相应处。”这是颠倒了先闻后见的次序,不符合生活的逻辑。其所以如此,主要是未能抓住“睡起”这一关目。
以动衬静是本词的主要特色。宋曾季狸《艇斋诗话》说:“南朝人诗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荆公(王安石)尝集句云:‘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说者谓上句静中有动意,下句动中有静意。此说亦巧矣。至荆公绝句云: ‘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却觉无味。”此词也是汲取了前人的艺术经验,“两两黄鹂相应”,是写动态;“门外绿阴千顷”,是写静态。一动一静,相映成趣,便造成了清幽的境界。
然而词人还是被这清脆的黄鹂声唤醒了。“睡起”句中“不胜情”三字,有“承上启下”的作用。盖鸟成双而人独处,已“不胜情”;起行又觉静而不见人,只见“风动一庭花影”,更难以为情。何谓“不胜情”;即今语感情上受不了。为什么受不了,词人此时还没有明言,因而显得含蓄有味。唐人孟浩然《春晓》诗云:“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是写伤春情怀。金昌绪《春怨》诗云:“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是写思妇念远之情。它们都是通过视觉形象和听觉形象的描绘,表现和寄托自己的感情。这首词中的主人闻鸟鸣而起,起而独行踽踽,盖亦怀有无聊意绪;而韵流弦外,意蕴句中,欲言不言,留给读者以想象的余地。
词末三句,言简而意深,从所见所感写出了词人的所思来。“人静,人静,风动一庭花影”,也是采用以动衬静的手法,却是明写“动”、“静”二字,与开首又有不同。“庭”字应上句“碧梧金井”。此时此地,更无他人,所谓“人静”也。复叠“人静”二字,一再言之,其寂寞难禁之状如见,所谓“不胜情”者已渐可知矣。其间见“风动一庭花影”,疑有人来,但细察仍只是“风动花影”而已。因此一“动”,更显其“静”。此句是本于元稹《莺莺传》崔氏《月明三五夜》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赵令畤《商调蝶恋花》咏崔、张事,于此处亦云:“花动拂墙红萼坠,分明疑是情人至。”“风动一庭花影”,盖非为写花影而写花影,除有以动衬静的作用外,又暗含以动破静的意图,但是“佳人殊未来”,终于还是无可如何。而所谓“不胜情”者,遂以不尺尽之矣。
《类编草堂诗余》作秦观词,各本于“风弄一枝花影”句,或评云:“正是静景。”或云:“‘一枝’字幽隽。”但词人此时正是“身闲心苦”,未必是刻意抒写幽静之趣。“风弄一枝花影”,若论与“睡起不胜情”的关系,自不如“风动一庭花影”扣得紧密。或者又以为“风弄”句是从张先《天仙子》的名句“云破月来花弄影”化出。但是“花弄影”自然,“风弄花影”却说得有些别扭;况只是“一枝”,“幽隽”确实是“幽隽”了。但这“风”所及处却又有些怪。此词若是出于秦观之手,“山抹微云学士”未必有此败笔。或者是此词流传过程中受了张先“花弄影”的影响,文字就有了变化,只求句意“幽隽”而不协于全篇,这就非始料所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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