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干·石州慢》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数枝争发。天涯旧恨,试看几许消魂? 长亭门外山重叠。不尽眼中青,是愁来时节。情切。画楼深闭,想见东风,暗销肌雪。辜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心期切处,更有多少凄凉,殷勤留与归时说。到得却相逢,恰经年离别。
本词是作者晚年离乡思归之作。在冬去春来,大地复苏的物象中,寓寄着词人内心的深沉意念。
起笔“寒水依痕”一句,点出了初春的时节,但这是运用杜甫的成句。杜甫《冬深》:“花叶惟天意,江溪共石根,早霞随类影,寒水各依痕。”后二句化用杜甫《阆水歌》“正怜日破浪花出,更复春从沙际归”的诗意。这里融诗景入词境,另有一番气象,而着一“渐”字,更使溪水下落的痕迹增添一股新的活力。词人从沙际迷茫开阔的景象中,感受到蓬勃生机的和暖的春意。“溪梅”二句用特写手法刻画报春的信息——梅花的开放。在和煦的阳光下,溪边梅树疏落枝条下绽开出朵朵花苞,散发出诱人的清香。这是冬去春来的美好象征,然而这并不能引起词人心灵的欢悦,相反地萌出离愁与苦恨。“天涯”以下数句,由写景转入抒情。“旧恨”二字,揭示出词人心中郁积着无限的离愁别恨。“销魂”是用江淹《别赋》:“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这里用设问的句式领起下文。“长亭”以下三句,进一层铺写销魂的景色。在那长亭门外,词人极目所见,映入眼帘的唯有望不到尽头的重重叠叠的青山。连绵起伏的山峦,犹如心中无穷的愁绪,正是“吴山点点愁”。春日的景象,成了犯愁的时节。
下片换头“情切”二字,承上转下。词人宕开笔力,由景物描写转而回忆昔日夫妇之情。如今虽然离别远行,但绵绵情思却是割舍不断的。“画楼”以下三句,虚景实写,设想闺人独居深楼,因日夜思念丈夫,久盼不归,形体渐渐地消瘦下去。紧接着“枕前云雨”,借用典故以写夫妇情意。宋玉《高唐赋》序中说,楚王梦中与神女相会高唐,神女自谓:“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指男女欢合。这与下句“尊前花月”,都是写夫妇间甜蜜的共同生活。但因为离别在外,枕畔之欢,尊前之乐,都亏负了。词人内心所殷切盼望的,是回来与亲人相见,诉说在外边思家时心底的无限凄凉情味。“心期切处”三句所写,是自己身边的离愁,与上“画楼”三句写家里人的别恨形成对照。彼此愁恨的产生,同是由于“辜负”两句所说的事实而引起。这样虽是分写双方,却浑成一体,词笔前后回环呼应,十分谨严细致。歇拍“到得却相逢,恰经年离别”,紧承上句“归时”。言到得归来重见,已是“离别经年”了。言下对于此别,抱憾甚深,重逢之喜,犹似不能抵销者。写别恨如此强调,宋词中亦少见,当非无故。
这首词作由景入情,脉络分明,从表象上看,似乎抒写夫妇间离愁别恨,但词中运用比兴寄托,确实寓寄着深一层的时代意念。《蓼园词选》中说:“仲宗于绍兴中,坐送胡铨及李纲词除名。起三句是望天意之回。‘寒枝竞发’,是望谪者复用也。‘天涯旧恨’至‘时节’,是目断中原又恐不明也。‘想见东风消肌雪’,是远念同心者应亦瘦损也。‘负枕前云雨’,是借夫妇以喻朋友也。因送友而除名,不得已而托于思家,意亦苦矣。”
自常州词派论词强调寄托以来,后世评词者往往求其有无寄托。从张元干后期压抑不平的身世来看,在南宋朝廷屈辱求和,权奸当道而主战有罪的险恶的社会环境里,他的内心有着难以明言的苦哀,故词中“借物言志”,寄意象外,黄蓼园所云并非纯为主观臆断,但如此分解而落到实处,恐怕就难免有穿凿之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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