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踏莎行》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祖席离歌,长亭别宴。香尘已隔犹回面。居人匹马映林嘶,行人却棹依波转。画阁魂消,高楼目断。斜阳只送平波远。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
词如泣如诉生动地渲染了人世间黯然销魂的离别场面,而这生离的怨怅正是从一声声不绝如缕的音符中弥漫开来的。
“祖席离歌,长亭别宴。香尘已隔犹回面”三句,开门见山,安排了一个情人分袂的典型环境。祖席是送别的宴席,长亭又是人们分手的处所。佐宴的歌是离歌,宴请的酒筵是别宴。“祖席”“离歌”“长亭”“别宴”四组词同一蕴意但数次重复强调,在情势上构成一种逼迫难堪的局面,目之所遇,耳之所闻,无不关合离情使人不忍正视,面对离席难以下咽,难以为听。虽然眼底人千里,恨塞满愁肠。“香尘已隔”,点伊人已悄然远去,深情相送,终有一别,刹时间马儿在东,舟辑向西,两处撇闪,“居人匹马映林嘶,行人去棹依波转”,一方面是居人目送芳尘在林岸紧紧追随,一方面是行人舟上依依不舍频频眷顾回盼,居人与行子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纽带在彼此牵引,整幅画面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向心力,就在离别的刹那,传递着两情相依的种种痛苦的默契。词人在此特意摄取了两组镜头进行刻画:“马映林嘶”和“棹依波转”。马似乎通人情,眼看人之将去,恋恋不舍地在林中仰天嘶鸣,一递一声犹如深情的挽留和呼唤,词人以马之于人难分难舍这种拟人化手法赋写居人之情,又以舟楫恋岸依波回转这一细节,点化行人情思荡漾,不忍骤去的无限留恋之意。这两句写得极生动活泼,堪称神情俱备,蕴藉风流。
上片铺陈离别场景。过片处,由写景转入抒情,上下片之间在时空上有一定的跨度和距离。但承接得十分自然。
下片转而诉说别后相思况味。自古多情伤离别,自水边分袂,长亭宴别之后,居人形孤影只,损尽愁肠,谙尽别离滋味,身处画阁而梦牵彼方。为了排遣心中的愁闷,为子追念那份太浓的情意,为了殷切盼望能意外重逢,便再次来到江畔,倚遍危楼,最后把目光痴痴地凝聚在这带走全部欢乐与痛苦的江水之上。“斜阳只送平波远”描绘居人目击之景,看似单纯景语,似乎与离愁别绪关系不大,实则暗设机巧,中有许多落寞凄恻之情见于言外。人之有情与景之无意形成鲜明的反差,老天不管人憔悴,是它波送人去,如今江水依然,却不见伊人从江上回转。“斜阳”两字暗示居人凝望之久不觉时光暗度,“只”字道出离人眼前与心上的种种冲突,这种凝愁含恨之景与温庭筠“斜晖脉脉水悠悠”之意趣极为相近,对茫茫江水,各种感慨一齐涌上心头:“无穷无尽是离愁,无涯海角寻思遍”两句步入词情最凄苦处。欧阳修的《踏莎行》:“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和李煜的《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所抒写的愁怀尚可依托于外物,而晏殊此处“愁”之广、之大、之深、之远是无可拟比,无以名状的,它触景而长,滔滔不尽,绵延不绝,遍于天涯海角,充塞于整个心庭,虚涵了词人所有内部世界和外部世界。词就在这无边无际,难以寻思琢磨的惆怅艾怨中铿然煞尾,留下绵绵之思令人喟叹不已。
惜别是词习见的题材,不同风格的词家笔下的别情自然各异。大晏极善用圆转流美之笔状难诉之情,如上片“居人”两句,与柳永《雨霖铃》“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意蕴大体相似,但格调却迥然不同。不啻是坦露蕴藉之殊,而是俚俗闲雅之别。读这首词,大晏词之遣词风格和抒情手段亦可窥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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