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透云庵向上关,熏炉茗碗且开颜。
头颅无意扫残雪,毳衲从来著坏山。
瘦节直疑青嶂立,道心长与白鸥闲。
归来天末一回首,疑在孤峰烟霭间。
这是一首题赠得道高僧的诗作,虽未对人物形貌做过多描绘,已将禅师超脱尘世的淡泊情怀作了生动的摹写。
“已透云庵向上关,熏炉茗碗且开颜。”首联下笔入题,从禅师的日常生活,传写其悟道有得的闲逸情致。大意是说,禅师早已修得正果,所以甘于清贫和淡泊。“已透云庵向上关”,是指在寺院修行。“透”,洞彻解悟;“云庵”修行的处所;“向上关”,妙理的喻象。“熏炉茗碗且开颜”,是指每日的生计。“熏炉”,燃香祝祷;“茗碗”,茶杯,代指饮茶; “且开颜”,以此为乐。当年孔子赞喻颜回之好学:“一箪食,一瓢饮,居陋苍,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里赞誉禅师每日只是燃香烛、品清茶,却对清苦的生活十分惬意,安于在庵内修真养性,懒于在世间追名逐利。
“头颅无意扫残雪,毳衲从来著坏山。”第二联写禅师无意修饰打扮,也从不讲求衣着。“残雪”,白发之喻象,“无意扫残雪”,即并不想借化妆掩饰老态。“毳衲”,一种粗糙的毛织物,常指方外人的衣着;“著坏山”,从“扫残雪”联类而及,指僧袍破败,从字面讲是说一件袍子穿上身就从不更换,直至山陵更改。这二句的深层含义是说禅师既已参悟得道,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自然更不拘俗礼。修饰和穿着,本是为着人世的应酬,不肯顾及这些,自是方外情愫。“毳衲”义同“毳褐”,唐代赵璘《因话录》记云:“有士人退朝,诣其友生,见衲衣道人在坐,不怿而去。他日谓友生曰: ‘公好衣毳褐之夫,何也?吾不知其贤愚,且觉其臭。’ 友生应曰: ‘毳褐之臭外也,岂其铜乳?铜乳之臭,并肩而立,接迹而趋,公处其间,曾不嫌耻。’”可见穿“毳衲”本身,就有不遂“铜乳”(私利)的用意。它不仅是身份的标志,更是情怀的象征。另外,“无意扫残雪”,实有不再经意时光流逝之寓意,是参破生死之分所达到的境界。死生之事都不再牵挂于心,区区名利更何足道哉?
“瘦节直疑青嶂立,道心长与白鸥闲。”这一联从对人物外貌的描绘,转入对人物神韵的状写。“瘦节”,清癯的身材。由于常年茹素,又日夜苦修,高僧一般都瘦削枯槁。“直疑青障立”,是以壁立的青峰喻写禅师的气骨,不仅取其瘦硬,更取其高峻; 不仅拟其身材,更传其情致。“道心”,是说禅师的心性修养。“长与白鸥闲”,喻其已达机心尽去的超凡阶段,早已断绝贪欲,故能与鸥鸟安然相处。这里也有一个典故。北齐刘昼《刘子·黄帝》记云: “海上之人有好沤鸟 (即鸥鸟) 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为住而不止。”后人常以 “鸥鹭忘机”,喻指清明灵澈的心境。
“归来天末一回首,疑在孤峰烟霭间。”最后一联以天外归鸿喻写禅师的根性,意谓禅师本来就不是俗人,生于尘寰不过是偶一落脚而已,其归宿当在深山暮霭之中。“归来天末”即天末归来,暗用了丁令威化鹤归里的典故。据 《搜神后记》载,汉代辽东人丁令威在灵虚山学道成仙,后化鹤归来,落城门华表柱上,有少年张弓欲射,鹤乃飞鸣作人言:“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这里是说禅师虽寄身尘世,而心在云外,蓦然回首间,对飘缈的仙山无限徘徊眷恋。
全诗紧紧扣住禅师的方外高人特点下笔。其内在寓意,是由安于淡泊,写到不拘俗礼,再到尽去机心,归为意在出世; 其具体内容,是由日常生涯,写到修饰衣着,再到身形风韵,归为仙人根性。读完此诗,萧疏瘦硬的禅师形象,宛然如在目前; 其高蹈离世的闲情雅韵,也刻划得细腻真切。简言之,一首小诗可抵一幅图卷,不仅形貌生动,而且神韵酷肖。读此作,寄遐思,使人不禁对禅师心向往之,怅然若有隐世之念。这表明此诗确有一定的感染力,颇能抓住禅师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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