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诗《游幻住庵留赠月千上人》原文|赏析

出郭动柔橹，春花始班班。

俯舷照清流，正见衰病颜。

形影自相笑，浮沉人两间。

胡能即有定，波荡不得闲。

村雨农事殷，溪清客衣暖。

佳人同彩舟，沿洄绕芳甸。

吴蚕近三眠，鲁桑连百畹。

相将采白蘋，日与春俱晚。

既雨天复佳，鸣鸟声故故。

前溪春已深，劝我脱布裤。

刺篙乱清涟，艇子入浦溆。

我裤不用脱，汝自顾汝妇。

维时桃始华，野眺欣有睹。

沿洄度桑隰，迤逦见谷土。

山虚龙出云，谷暖鸟鸣雨。

耒耨良足勤，力薄奈何汝。

这是一首带有几分禅意的纪游诗，记述出游经历，描绘山溪田野、物候蚕桑，饱含喜悦之情，隐约可见渐入禅境的过程。“庵”，圆形草屋、小庙或书斋。“幻住庵”，寺庙名称，月千上人所居。“上人”，具有德智善行之人，一般作为对僧人的敬称。

全诗三十二句，三换其韵，可分四层：

首八句，记述百花盛开的春天，诗人离村出郭，乘船出游，俯身船舷，在澄清的溪水中照见自己衰老憔悴的容颜。“形影自相笑”句，谓“形”与 (水中)“影”相互嘲笑。奇想异思，然又深入禅机。“相笑”些什么？ 诗中没有点明，但“浮沉人两间”句，却启示人们去思考。诗人自己也不免感慨系之，由此拉开了游幻住庵的序幕，暗示了本诗的主题。“郭”，本意外城，此指村郭。“柔橹”，本指船桨或船桨轻划之声，宋释道溍《秋江》诗： “数声柔橹苍茫外，何处江村人夜归？”此指轻舟。“浮沉”二字，比喻世间的盛衰、升降和得失。“两间”，即天地之间。《庄子》有“天下莫不沉浮”之语。“定”字，表面看来即安定之意，实乃禅语，佛家坐禅敛心，不起杂念，使心定于一处，叫入定，又简称为定。“胡能即有定，波荡不得闲”二句，表面看来，是叙述溪流之中水波动荡，自身无法安定下来，实云摆脱不了尘俗纷扰，只好随波逐流，与世沉浮，自然更谈不上什么禅定了。通过照 “见衰病颜”，回顾平生，写出游幻住庵前未能入定的情状。这一段语意双关，笔触极为自然。

次八句叙事写景。春雨濛濛，已是农事繁忙季节，行船清溪，感受到几分暖意。只见一群姑娘同在一艘彩舟中忙碌，萦绕着溪中芳甸。正是春蚕将要三眠的时候了，芳甸上枝叶扶苏处是百畹桑林。她们一起采集白蘋，以为游乐，不知不觉，已是春深日暮，到了黄昏时分。柳浑《江南曲》云“汀洲采白蘋，日暖江南春”正是这等情景。这一段描述，虽与蚕桑农事密切相关，而心境却已渐趋恬静。

再八句进一步叙事写景。雨过天晴，前溪传来鸟鸣的 “故故”之声，好像是提醒人们，春已深了，该脱掉厚厚的棉布裤了。白居易《人定》诗：“谁家教鹦鹉，故故语相惊。”陆游《晚起》云：“雏莺故故啼檐角，飞絮翩翩堕枕前。”杜诗《洗兵马》称： “田家望望惜雨干，布谷处处催春种。”这“故故”之声，也许就是布谷鸟在啼叫。舟子撑着船篙，划破了漾着微波的水面，来到了清溪进入江河的港浦之滨。好心的布谷鸟呀！我的布裤用不着脱掉，你且照顾好你自家的妇人吧。“我裤不用脱”二句，当是诗人摹声，对 “故故”鸟鸣作的回答，十分诙谐，幽默有趣，游幻住庵的愉悦之情，不禁顿增。

末八句，进一步描绘幻住庵周围景物。两岸桃花盛开，舟中可以高兴地眺望这种美景。轻舟沿着低湿的桑林行进，蜿蜒曲折的山谷之地已在眼前。空山之中那袅袅白云，是龙在腾翔，温暖的山谷中那清脆的鸟鸣之声，又在呼唤着春雨。殷勤的山鸟呀！耕耘农作，全靠勤劳，可因力量单薄，对你的呼唤真是无可奈何呀！在与山鸟再次的对话之中结束全诗。诗人已被这山光水色、鸟语花香的明净而幽清的世外桃源所陶醉，这就是幻住庵之所在，纪游之中，体现了一种妙不可言的禅悦。

全诗三换其韵，文笔清新。虽有浓郁的禅意，却仍带有诗人“时和岁丰，民受其赐”的理想色彩。反映了接受了禅宗思想及审美情趣的儒家士大夫的典型风范，亦可聊备中国禅诗之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