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入山门十里程,粉墙书字甚分明。
萧帝坏陵深虎迹,广师遗院闭松声。
长廊画剥僧形影,石壁晨昏客姓名。
何必更将空色遣,眼前人事是浮生。
本诗是诗人朱庆余游历开元寺时,于其所见所闻中参禅悟性,有感而发。“开元寺”位于福建泉州西街,初建于唐垂拱二年(686年),名莲花寺,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改名为开元寺,曾遭多次兴废。由于唐代皇帝信佛,大力扶植佛教,致使佛教势力越来越大,寺院越修越多,严重影响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因此,会昌五年(845年)唐武宗下达《灭佛诏书》,没收寺院土地财产,毁坏寺院及佛像。据记载,当时被毁的寺院多达44600处。开元寺自然也难逃此劫。诗人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下登上开元寺的。
诗歌先从视觉入手,起笔即拉上一个远镜头,在离寺门10里的地方就看见“粉墙”与寺名。接着又连续推出几个近镜头:“萧帝坏陵深虎迹,广师遗院闭松声。”“萧帝”是指梁武帝萧衍,一生信佛,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在位时大造佛像、广建佛寺。“广师”是指广德,佛教大师,历唐玄宗、肃宗、代宗三朝,被礼称为“三朝国师”。萧帝与广师都曾经显赫一时,如今皆隐没在“坏陵”、“遗院”之中,诗人在此用 “深” 与 “闭”两字极妙地表达了那种衰败景象: 杂草丛生的坏陵深深地掩埋了猛虎的踪迹,孤独静寂的遗院消融了往昔热闹的“松声”。在这里“萧帝坏陵”与“广师遗院”均已意象化,用以寓指佛学的兴衰。接着诗人用了两个特写镜头。更加细腻地再现了古寺沧桑浮沉的画面——“长廊画剥僧形影,石壁晨昏客姓名。”这两句诗采用了互文见义的手法,“长廊画剥”,“石壁”也 “画剥”,往日华丽壮观的佛家壁画如今已剥落委地,上面画的那些僧人形象斑驳不堪,与刻在石壁上的游客姓名影形相吊。
面对寂寞的坏陵、颓败的遗院与长廊,诗人心中不禁催生出缕缕幽微的禅意: “何必更将空色遣,眼前人事是浮生。”这里的“空色”、“浮生” 皆是佛家语,“色” 即是物质世界,代表世俗的欲望,人有了贪欲就会有痛苦,佛教认为,人生是苦海无边。同时,佛教还认为,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永恒的东西,一切都是变幻无常的,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也就是一切皆空。“色”与“空”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般若心经》说: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不二,所谓空并不是离色之外另有一个空,修佛并不是灭断色界而修空。所以佛教号召人们对现实苦难本身进行超脱,通过修行,把人生的一切现象都看作变幻无常的东西,真实地感到人生不可留恋,不去追求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东西,达到 “一切皆空”的无痛苦的精神境界。“浮生”,即无常变化、不可依凭的现实世界。这两句诗表达的意思是,不必再刻意去修佛,眼前的人事浮沉本身就可使自己明白一切无常,立即进入佛教的最高境界。此处诗人明显是受中国佛教的一大宗派——禅宗的影响,禅宗反对刻意修行坐禅,认为心性本觉、佛性本有,主张明心见性、见性成佛,强调不立文字、顿悟成佛,所以有所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之说。
综观全诗,我们可以看出,这首诗通过对寺院残败景象的诗意描绘,寄寓了诗人对世事变幻、人生虚无的禅意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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