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藤裁素帱,坐使诸尘隔。
冬室自生温,寒窗屡惊白。
不随直省被,长覆棲禅箦。
思曾雪夜时,宿伴山中客。
在古代诗歌中,咏物诗是颇为庞大的一个族系。历代诗家咏物之作不计其数。流传最广的如屈原的《桔颂》,骆宾王的《在狱咏蝉》、于谦的《咏煤炭》等,或自表其高洁之质,或自申其负冤之情,或自明其兼济之志,无不是托物言志。而高启此诗则别具一格,是借物以阐禅礼佛。这种禅意的咏物诗并不多见,我们不妨借此诗以窥其一斑。
浙江上虞曹娥江的上游,有一条剡溪,剡溪素以盛产古藤名闻天下,因为用这种藤制成的纸光洁如玉,为天下第一名纸,故而人们常以 “剡纸”、“剡藤”作为纸的别称。由于剡纸绵韧而透光,也有人用它替代常见的绫罗绢绸,做成素朴而别致的纸帐。作者的朋友永上人就曾 “剡藤裁素帱”,用绵纸做了这样一顶纸帐,挂设在方丈之中。作者曾经在一个风雪之夜,借宿于永上人之处,这一幅精雅的纸帐引出他许多的感悟。纸帐洁白无瑕,恰如佛子纯净淡泊的天性; 纸帐通明透亮,恰如佛子澄彻洞明的心境。它不愿附丽于官府衙门中华丽温软的绮罗之被,而宁可长年覆罩着僧斋斗室中简陋粗糙的床席。正像那些佛子,不愿跻身于繁华富丽的名利之场,而甘守静寂冷落的清净之地。纸帐为人们遮尘挡风,却寒生暖,一似佛法为世人隔绝了搅扰尘世的污垢喧嚣,使他们抛却了耳目声色之尘缘,进入到一个无牵无累的绝佳境界,享受到一种无忧无虑的至乐体验。这小小的纸帐是一片清净的乐土,是一个神圣的殿堂。
这首诗通过永上人的纸帐,引出了佛家的两个基本概念,一个是“尘”,一个是“清净”。所谓“尘”,就是“坌污净心,触身成垢”(《净心诫观》)的各种因素,也就是污染人心,使人产生各种欲念的东西。而人们的色、声、香、味、触、法正是引起一切欲念的根源。故而佛义中称作“六尘”。六尘是一切由欲念而生的烦恼、罪恶的根源,也是修身证佛的最大障碍。与此相反,“清净”则是远离烦恼与罪恶、无喜无嗔的至上境界,是佛徒们致力追求的目标。高启在诗中巧妙地把纸帐的特性与这两个概念相联系,使实义的尘与佛义的尘,纸帐的洁净与佛门的清净相互对应,赋予隔尘御风的普通纸帐以一种形而上的意味,使它成为佛法与佛学的一种象征。同时,在第三联中,作者又将纸帐人格化,用“不随”、“长覆”这两个意愿性的词,为纸帐抹上了一层感情色彩,从而含蓄地颂扬了它的主人永上人那种不慕名利、甘于寂寞、坚守信仰的高洁人格。末联中还用了“移情”的手法,写出了他对于空门的清净境界和永上人淡泊生活的无限企慕和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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