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词《菩萨蛮》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梯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据四部丛刊本《唐宋诸贤绝妙词选》,下同)
在词苑的众多优美篇目中,李白《菩萨蛮》、《忆秦娥》虽然在创作权的归属问题上向来有争论,但人们对这两首词的艺术造诣,却是千口一声地赞美。黄升称誉“《菩萨蛮》、《忆秦娥》二词,为百代词曲之祖”。(《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一),得到历代词评家的公认。这两首词成功的关键,在于作者把握了词的特质,运用朦胧错综的描写手法,造成词境时空的惝恍迷离;导情入景,把人物的内心世界刻画得细致入微。
《菩萨蛮》所写的,是一位思妇于暮色苍茫之中独立玉阶远眺时一刹那的情思。开篇是在朦胧的时空变幻中突现词中人物感情脉络,“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这位登高晚眺的思妇,满目是朦胧迷惘的暮色,一展平林,广漠无际,远树含烟如织,远山又似寒气袭人,一片碧绿。俞平伯先生将此句解道:“这和杜甫《滕王亭子》‘清江锦石伤心丽’句法极类似。‘伤心碧’极言晚山之青,有如碧玉。”(《唐宋词选释》上卷)当然,对于晚山如碧玉的领悟,是赋予感情色彩的。“寒”及“伤心”的重笔已经折射了思妇在远望中深沉凄婉的情思。这寒碧的山光林色,笼罩在如织的蔼蔼暮烟之中,寄寓了一股无可诉说的孤独感。在下面的“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句中,时间已在转移,苍茫暮色已经降临,词中的时空揉合交错,混融为一,造成一种情思绵邈的意趣。在远望平林、寒山的不知不觉之间“暝色”已侵入高楼;表面上写高楼暮色,实际上已不露痕迹地点染高楼上远望的人的愁思,“暝色”是空间,而“入”却是时间的投影,“高楼”又是广漠的”暝色”之中的空间物象,高楼上的人已感应到“暝色”的入侵,暮色已越来越浓了,而愁思也越来越沉重,最后推出“愁”字,情积意满,让交错揉合的时空描写全部融化在“愁”字上了。
词的下片,写楼上思妇的感情流动。如果说,上片的视觉活动是内心的外化,那么,下片则揭示楼上人愁思的具体内涵是什么。“玉梯空伫立”是突现人物形象,“玉梯”一作“玉阶”。“玉梯”承接“高楼”而言,闺中思妇伫立在高楼玉梯之上,“空”字绾合了“玉梯”和“伫立”两个意象,增强了孤独寂寞的感触。“宿鸟归飞急”更是勾惹起她的急切盼望。“宿鸟”由远及近,急匆匆地在暮色中飞归。暮鸟投林,由鸟及人,联想起鸟归人未归。一个“急”字,更展现盼望归人的心情是何等迫切! 在“玉梯空伫立”的极静的画面中伫立者的思潮却翻腾不安,一静一动,化静态为动态,在那寂静的世界里,让读者似乎倾听到她心灵深处的呼喊:“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盼望中的离人的归程在何处,沿途长亭连着短亭,永无尽头。庾信《哀江南赋》有“十里五里,长亭短亭”之句,亭是行人休息停留的地方,这里借以寄托思妇的无边无垠的离恨,归程愈盼愈远,离愁越来越深,在默默遥望平林、远山、宿鸟的沉沉暮霭的高楼上感情奔迸而出,无法遏止了。陆时雍说:“善言情者,吞吐深浅,欲露还藏,便觉此衷无限。”(《诗镜总论》)词中的绵绵情意,在这绵远悠长旅程的急切盼望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陈廷焯评其笔法是:“神在个中,音流弦外。”(《白雨斋词话》卷五)
对这首词的作者和词的内容的理解历来都存在着分歧。在作者问题上,宋释文莹曾说:“此词不知何人写在鼎州(今湖南常德)沧水驿楼,复不知何人所撰。魏道辅(泰)见而受之。后至长沙,得古集于子宣(曾布)内翰家,乃知李白所作。”(《湘山野录》卷上)而明胡震亨则说:“《庄岳委谈》云: 诗余中《忆秦娥》、《菩萨蛮》称最古,以词出太白也。余谓太白在当时直以风雅自任,即近体盛行,七言律鄙不肯为,宁屑事此? 且二词虽工丽,而气衰飒,于太白超然之致,不啻穹壤。殆晚唐人词,嫁名于白耳。”(《唐音癸签》卷十二)胡应麟也说:“《菩萨蛮》之名,起于晚唐也。……太白之世,尚未有斯调,何得预制其曲也?”(《少室山房笔丛》)创作权的归属的争论,大多依据这些材料。实际上,《菩萨蛮》调在盛唐时已出现,当代研究者任二北、浦江清、俞平伯等都持作者为李白之说,这里就不作详细考证了。至于对词意的理解,有人认为是抒写旅人思乡之情,许昂霄曾说过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他认为这首词是:“远客思归口气,或注作‘闺情’,恐误。又按李益《鹧鸪词》云:‘处处湘云合,郎从何处归?’此词末二句,似亦可如此解,故旧人以为闺思耳。”(《词综偶评》)细读词意,词中是以第三人称客观地抒写思妇的愁情离恨,从“闺情”的角度去理解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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