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诗《燕歌行》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曹丕诗《燕歌行》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淹留寄佗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据胡刻 《文选》本，下同)

曹丕的《燕歌行》共两首，这是第一首，历来被视为曹丕诗歌的代表作。

这首诗用细腻委婉的笔触和明媚清丽的语言叙写了一位女子在深秋时节对丈夫的深沉思念。感情真实纯正、缠绵悱恻，表现了作者对这类妇女的深切同情。

诗开头四句，作者用浓墨重彩画出了一幅秋色图：风声萧瑟，天气寒冷，草木凋落，白露为霜。知道节令的群燕和大雁都在思念自己的故土，纷纷向温暖的南方飞翔。这样萧瑟寒冷的深秋景象，很容易牵动人们对自己亲人的思念。诗中写的这位女子就是这样。她独处深闺，面对眼前的深秋景色，心情愈发感到孤寂和悲凉，自然就会倍加思念客居在外的丈夫。她思念心切，悲痛不已，肝肠好像为之断裂。随着对丈夫的深沉思念，她愈感孤独。人孤独时很容易对事物“作远景的透视”。诗中的女主人就是如此。她由孤独进而联想到在外边的丈夫，似乎想对他倾吐自己的胸怀。

“慊慊思归恋故乡”两句，用女主人的口吻写她由己及夫，揣度丈夫此时此刻一定也感到十分空寂，一定有很多怨恨，一定也在“恋故乡”。这里所谓的“恋故乡”，主要指爱恋女主人自己。当这位女子猜测丈夫对她爱恋的时候，感情上又掀起了一层新的波澜： 既然你在“思归恋故乡”，为什么还久留异乡迟迟不归呢?这句话带有埋怨和责怪的意思。透过埋怨和责怪，我们看到了这位女子对丈夫的无限思念。从字面来看，“慊慊”二句主要写丈夫的怀乡之情，似乎与妻子思念丈夫关系不大。但由于丈夫的怀乡之情完全是妻子想象出来的，因此，这两句虽然不是直接写妻子，妻子的思念之情却得到了进一步的表现。如果说开头四句是属于实写，那么“慊慊”二句则是虚写了。这种有实有虚、虚实结合的写法不仅富于变化，更是从多角度真实地表现了这位女子对丈夫委婉而真挚的怀念。诗人写到这里，把笔锋一转，又由虚到实直接写她自己对丈夫的思念。“贱妾茕茕守空房”等三句，进一步叙写这位女子因思念丈夫而产生的孤苦和忧伤。丈夫长期在外，她自己独守空房。她的忧伤接连而来、绵绵不断。她对丈夫的思念是一直“不敢忘”。作者没有用“不能忘”，而是用了“不敢忘”，含义很深。这位女子之所以“不敢忘”，是因为她一旦忘了丈夫，精神就没有依托，她的生活就变得毫无意义了。“不敢忘”比“不能忘”更加委婉而深刻地表现了她对丈夫的无限爱恋和忠贞。她对丈夫的思念如此之深，但眼前仍然不见丈夫。想到这里，无限忧愁涌上了心头，再也无法抑止的眼泪凄然而下。假若说在这之前这位女子的忧愁表现得比较委婉含蓄，到了此时她的忧愁的闸门则完全打开了。“不觉泪下沾衣裳”，一泻无余地写出了这位女子无法遏制的忧愁和悲痛。至此，这位女子的感情达到了高峰。

人们在极度的悲伤和忧愁中总想加以排遣。诗中写的这位女子也是这样。因为她知道，尽管自己是这样在悲痛欲绝地思念丈夫，但丈夫远离在外，他不会也不可能领悟到。

“援琴”二句，写这位女子取琴弹奏清商曲。她所以弹奏清商曲，是因为清商曲节拍短促、音响低微，和她哀怨忧伤的感情是息息相通的。“短歌”句不仅写出了清商曲的特点，更表现了这位女子弹奏时的深情苦态。她开始弹琴时是想借琴消愁，但是短促低微的琴声和她的哀怨忧愁发生了共鸣，结果是借琴消愁更加愁。她只好无可奈何地中止了弹奏。这时，时间伴随着忧伤，已经到了深夜，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图景。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在空寂的床上，屋内是那样地清冷。从屋内向屋外望去，银河西流，时已深夜。银河南北的牵牛星和织女星在闪闪发光，但是他们只能遥遥相望，而不能经常聚会。牵牛和织女的不幸遭遇，使这位同命相怜的女子产生了由衷的同情，从同情进而又发展到难以遏止的愤慨不平： 你们有什么过错而不能经常相会! 全诗这样结尾，好像补写夜景，没有扣紧这首诗的本旨，但实际上是以赋寓比，丰富了全诗的思想感情，是借牵牛和织女的不幸进一步倾吐她自己不能同丈夫相会的深切悲叹。此外，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最后“尔独何辜限河梁”一句。就字面来看，这句诗的意思是问牵牛和织女有什么过错，实际含义是暗示地上的这位女子和她的丈夫也没有过错。究竟谁有过错呢?作者没有点明，把答案留给了读者去想象。这样的结尾，不仅深沉含蓄、耐人寻味，也进一步深化了全诗的主题。

曹丕所处的时代，战乱很多，灾难深重。有人为了避难流荡在外; 有人为了服役离乡背井。一些夫妇，有的甚至刚刚结婚就要被迫分离、天各一方。亲人被迫分离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突出问题。从这个角度看，这首诗叙写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并非一般的言情，而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动乱社会给人们造成的痛苦。

从艺术表现看，这首诗的一个特点是把写景与抒情紧密地融合在一起，主要表现在诗的开头和结尾。写景句，既是景语，也是情语，达到了情景璧合的艺术境界。

这首诗也很注意用韵，而且句句用韵、一韵到底，一气卷舒、前后通贯，和全诗抒发的掩抑徘徊、中肠摧切的思想感情完全和谐一致。

这是一首完整的七言诗，在我国诗歌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我国古代诗歌的发展有悠久的历史，但先秦和西汉时期还没有发现较为完整的七言。东汉张衡写的《四愁诗》，基本上是七言，但其中有四句带有“兮”字，还不能算是完整的七言诗。曹丕在继承前人诗歌成就的基础上创作了这首完整的七言诗，从此中经南北朝的鲍照最后到唐代，才蔚为大观地成了重要的诗歌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