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在穷理,心境自虚明。
专志妨驰骛,居高戒满盈。
仰惟先祖训,敬绎圣人情。
绮句都删尽,灵台似水清。
[赏析]
这首五律为光绪追和先祖乾隆之作。依诗题看,高宗 (即乾隆皇帝)原题 《癸未春日御题诗》(按此诗未见于高宗弘历《乐善堂全集》)当作于乾隆二十八年 (1763),而120年后的癸未岁则是光绪九年(1883),光绪和诗或即作于是年春日。
此诗很合近体起、承、转、合的格律模式。首联两句是:“读书在穷理,心境自虚明。”开篇首先提出读书要保持心灵的端正无邪、虚怀若谷,这才能刨根究底、探颐索隐。“虚”即虚心,“明”谓端正。颔联两句正是由此而发: “专志妨驰骛,居高戒满盈。”前句中着一动词“妨”,意思是妨碍、阻止;后句中动词为 一“戒”字,是说要戒除、警醒。作者这两句诗的意思和承接方法是: 读书揆理只要专心致志,就不会分神旁骛。这是承应首联中的一个 “明”字。志在上进也就无从骄傲自大,不读以为满足,越读越觉不足; 这是承应首联中的一个“虚”字。颔联二句接承首联 “虚明”二字,并予以分解和生发,显得有总有分,分合有致,层次井然。
以上两联是抛与接,议论说理,下面两联则是反转,抒发情志。
颈联说 “仰惟先祖训,敬绎圣人情。”“惟”,思惟; “绎”,寻绎。这是两个动词。“先祖训”与 “圣人情”皆为名词性偏正词组。诗的中间两联都是工稳的对仗,但颈联中还同时运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所以两句应结合起来理解: 对于先祖、圣人的遗训和教导应认真记取揣摩,体察其中的微言大义。从这一联所论的读书目的出发,作者很自然地提出了自己的读书要求:“绮句都删尽,灵台似水清。”“绮句”当指虚空不实的文饰之辞。“灵台”亦即心,语出《庄子·庚桑楚》:“不可内于灵台。”《释文》引郭象之语解释说:“灵台”:“心也。案谓心有灵智能任持也。”“灵台似水清”这一比喻实在是奇特而又现成,形象而且新颖。尾联两句既是全诗的绾结,又未尝一步游离于首联所提出的命题: 读书既然在于“穷理” 又用 “绮句”干甚?保持心境的虚明不就是要达到如水一般清澄的境界吗?
从诗篇的内在结构来看,尾联对首联而言不是简单的回复或合题,它不仅在义理上已经有所补充和发挥,而且在艺术上还通过生动的比喻,避免了议论诗所可能带来的平直、乏味的说教,赋予了诗句以更多的感性形象。这一联是全诗的重心所在,也是全诗的艺术生命之所在。诗篇的立意在这里得到了提高、升华,诗篇的艺术价值也同时在这里获得了真正的实现。真可谓一活百活,“境界全出” (王国维《人间词活》) 了!
光绪这一追和之作,实际上是一首说理诗,一篇读书指南,但并不抽象,更不枯燥,而具有诗的韵律之美,其议论也不无新见慧思。尤其是“绮句都删尽, 灵台似水清”两句, 堪称精。 光绪这首诗的最大艺术特色是枯中有润,朴实中见灵秀,涵泳讽诵,能从中获得哲理上的启迪与诗情上的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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