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2,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3。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4,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5,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6,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 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1 孟尝君:即战国时齐国公子,姓田名文,与赵平原君、魏信陵君、楚春申君合称战国“四公子”,并以好客养士闻名。“孟尝君传”指《史记·孟尝君列传》。2“世皆称”句:《史记》载,孟尝君有“食客数千人”。3“而卒赖”句:《史记》载,秦昭王曾任孟尝君为相,后又囚禁了他。孟尝君向昭王宠妃求救,宠妃向孟尝君索要他已献给昭王的“狐白裘”。孟尝君门客中有善狗盗的,夜入秦宫,盗出狐白裘献给宠妃,宠妃向昭王求情,孟尝君获释。昭王随即反悔,追捕孟尝君,孟尝君已行至函谷关,门客中有会鸡鸣的,以鸡鸣报晓,骗得守关人打开关门才得以逃出秦国。卒:最终。4特:只是。5擅:据有。6指称帝,古代帝王面南而坐。制:控制、统辖。
【析点】 王安石的议论文喜作翻案文章,往往不受传统之见的拘束而新见迭出——本文即其一例。这可能是基于他政治家的眼光和缜密的思致,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基于这位“拗相公”“拗”的性格。
王安石读《史记 ·孟尝君传》后为此短文,意在驳斥孟尝君“能得士”的传统之见。在王安石看来,“士”应是有安邦治国雄才大略的人物,鸡鸣狗盗算不得大作为,这反映了王安石不凡的气度。但是,他过于强调士的个人作用了,以为“得士”即可“南面制秦”;再说,不独鸡鸣狗盗,任何小技只要派得上用场就是有价值的,有此小技的人也就不可或缺。
短文前后共设四层,第一层是传统之见,是所要破的“的”,包括“能得士”、“士归之”、“得士之助”三个内容。以下三层是作者的新见,分说孟尝君不足以言得士、没有真正得到士的帮助、士也没有投奔他。这是三支“矢”,分射传统见解之“的”,且又紧紧围绕鸡鸣狗盗而发论,是三而一,一而三,予以各个击破。清人沈德潜评论此文是“语语转,笔笔紧,千秋绝调”,确是精到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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