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惑》原文|翻译|赏析

宋·石介¹

吾谓天地间必然无者有三：无神仙，无黄金术²，无佛。然此三者，举世人皆惑之，以为必有，故甘心乐死而求之。然吾以为必无者，吾有以知之³。大凡穷天下而奉之者⁴，一人也⁵。莫崇于一人，莫贵于一人⁶，无求不得其欲，无取不得其志;天地两间，苟所有者，惟不索焉，索之，则无不获也。秦始皇之求为仙⁷，汉武帝之求为黄金⁸，梁武帝之求为佛⁹，勤已至矣;而秦始皇远游死;梁武帝饥饿死，汉武帝铸黄金不成。推是而言，吾知必无神仙也，必无佛也，必无黄金术也。

1石介(1005-1045)：字守道，北宋文学家，有《徂徕(cu lai)集》。2黄金术：冶炼黄金的法术，实指炼丹等使人长生不老的法术。3有以：意为有所根据。4穷：穷尽、用尽。奉：供奉。5一人：指皇帝。6“莫崇”二句：意为没有比皇帝更尊崇的，没有比皇帝更高贵的。7秦始皇：据《史记 ·秦始皇本纪》载，秦始皇曾派徐福带数千童男童女入海求仙。又据《史记 ·封禅书》载，秦始皇晚年至湘山、会稽，又至沿海，希望求取仙药，归途中病死。8汉武帝：据《史记·封禅书》载，汉武帝晚年相信方士的话，以为丹砂可以炼成金，再制成饮食用具，用之可长生不老;于是派方士栾大铸造黄金，没有成功。9梁武帝：据《梁书·武帝纪》载，梁武帝迷信佛教，大建寺院，并曾三次舍身至同泰寺为僧，最后侯景叛乱，攻破首都台城，病饿而死。

【析点】 神、佛、黄金术的有无，本是哲学史上唯物与唯心的重大课题，要在百余字的短文中辨明其为乌有，实非易事。石介的文章并不准备作理论上的阐述，题为“辨惑”，意在辨明其为“惑”，从而破除对此的迷信。因此，他著文全不涉及深奥的哲理，而是采用反证的手法，以三位皇帝追求而至失败的史实，从反面印证其确为无有。这并非避难就易的取巧，而恰是一番良苦用心：迷信出于愚昧，深奥的理论对于愚昧者如同东风之过马耳，只有事实才是最有力的明证;再者，封建时代皇帝乃至高无上的“一人”，皇帝尚且求而不得，况寻常百姓乎? 以皇帝为例，最具说服力。

文章的语言也颇具苦心。开头“无神仙，无黄金术，无佛”三个短句，斩钉截铁，亮明观点;论证之后结尾处，将三个短句前后各加“必”、“也”予以强调，加重了肯定的分量。叙三位帝王的求与败，句式基本相同，其“求”与其“死”、“不成”恰成对照，加重了否定的力量。短文对皇帝“穷天下而奉之”的剥削本质和“无求不得其欲”的威势，客观上作了揭露，这在君主制的封建社会也可谓大胆而难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