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敬之
微矣官奴,埋碧血,芳名如昨。胜学士,高谈大节,到头还错。恼问“朝廷何负汝?汝曹反贼公然作!”有海青、一例共千秋,抛弦索。
红颜命,儿真薄。青史笔,人争着。便生涯歌舞,也休惭怍。英烈崇封抔土在,叛臣朽骨今安托! 铸顽金,应跪墓门前,昭元恶。
强烈的对比,使这首词产生了激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作者在这里赞的毛惜惜,是一个卑贱的官妓,可是在民族气节上,却胜过了那些高谈阔论的饱学之士!这“微矣官奴,埋碧血,芳名如昨。胜学士,高谈大节,到头还错”,便是说的这一回事。碧血,这里指为国死难的人,她虽然死了,却流芳百世的名声还象从前一样。南宋端平二年(1235),宋将荣全在高邮背叛,在荣全和同党王安宴饮时,官妓毛惜惜痛斥他们的叛逆,不肯给他们侑酒,因而被害。毛惜惜将她最宝贵的生命,献给了民族。她是卑微的,也许还没有多少高深的文化,可她朴素的感情里,却懂得民族气节的问题;那些南宋的将军学士,嘴上能高谈“气节”,也许还会说得慷慨激昂,可一到关键时刻,“到头还错”。两句中,着一“微”字,突出了毛惜惜地位的卑贱;着一“胜”字,倾注了作者赞扬的感情。而这两字在一起,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显示了卑微者品格上比“高贵者”更高尚的道理。接下去作者引了毛惜惜当时痛斥荣全等人的一句话:“朝廷何负汝?汝曹反贼公然作!”维妙维肖地再现了当年惜惜义正词严斥责叛贼的场面。用惜惜自己的话来表达,比作者代说要形成更强烈的艺术效果,也容易再造当时的环境气氛,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看来作者是深谙此道的。上阕的结句,作者水到渠成地发表了自己的联想:“有海青、一例共千秋,抛弦索。”毛惜惜就和唐代的乐师雷海清一样,当年安禄山占领长安后,命雷海青演奏,雷海青把琵琶摔向安禄山,因而被杀害。这不同样在叛敌面前大义凛然、千古流芳吗?将历史上的同类情况联系起来,可以加深人们对毛惜惜的理解,增添读者对毛惜惜的敬佩之情。
下阕“红颜命,儿真薄,青史笔,人争着”四句,表达了作者对毛惜惜死后的惋惜之情,以及她虽死犹生,受后代人们敬仰的情况。自古道“红颜薄命”,沦为官妓,本来就已经是苦命之人,可现在年纪轻轻遭到杀害,命是“真”薄了。如果毛惜惜当时随了荣全的意,她本可以不死。可她懂得最起码的是非标准,在生与死面前,她选择了死。因此,命虽薄,可却青史留名。不仅留名,而且是史家“争”着写她。这一“争”字,充分地显示出这一个卑微的官奴在后代史学家乃至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这地位是用年轻的生命换来的,它给后人多少启示,多少激励,多少精神力量,这又是无法估量的。接着作者补充一句:“便生涯歌舞,也休惭怍。”即使你是一个以歌舞为生涯的官妓,又有什么可羞惭的呢!果然,不久朝廷封她做英烈夫人,在高邮县城南门内给她建了祠堂,南门外修了坟墓,供后人祭祀和凭吊。可荣全他们呢,却受到后人的唾弃和斥骂。所以说:“英烈崇封抔土在,叛臣朽骨今安托!”这样在词的将近结尾处又形成一组强烈的对比,与开头的对比呼应起来,忠奸分明,下场不同,读者至此自会做出正确的评价。最后,作者把荣全他们比作秦桧,他提出,在杭州西湖岳飞墓前有奸臣秦桧等人的铁像跪在那里,因此,也应该用铁铸成荣全的像,跪在英烈夫人毛惜惜的墓门前,以昭示他们的极大的罪恶!元恶,即首恶,这里,作者再用重重的一鞭,打在荣全他们的身上,显示了自己的爱和恨,在读者心中也激起了回荡的余波。
作者是高邮人,因此对于在高邮发生的事,对于高邮的古迹,自然十分熟悉,也格外关心。他为我们留下的这一首词,既非直言咏怀古迹,也不题为咏史,而诗题直书“赞毛惜惜”,以其强烈的感情对比来打动读者、以其痛快淋漓的风格来驰鹜词坛,这确实是值得我们称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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