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邻女楼上弹琴
青楼谁家女,开窗弄碧弦。
貌同朝日丽,装竞午花然。
一弹哀塞雁,再抚哭春鹃。
此情人不会,东风千里传。
吴尚野,南朝陈代人,具体生卒年不详。今存之诗,就此一首。这一首诗描述诗人居处的一位邻女,在自己所住的楼房里,临窗弹弄琴弦。这位少女,容貌如同初生的旭日一般明丽而富有朝气,服饰恰似正午的阳光照耀下的花朵一般鲜艳而富有光彩。这是多么美丽、纯洁的一位少女啊!但是,她似乎很不幸,心灵上充满了悲哀,无处诉说,只能凭她的鸣琴来倾吐心头的伤痛。她拨动琴弦来弹奏,琴心初弄,就使塞雁哀痛起来,应和着她发出了悲鸣;当她又一次抚弄琴弦的时候,竟使那春天的杜鹃鸟哭泣了起来,所谓“杜鹃啼血”,人们还可以在鸟嘴上看到殷红的血痕。美丽少女的鸣琴倾吐的哀怨之情,缠绵凄切,局外人不知道底细,又如何能理解得透呢?但是,那说不尽,也说不清的情丝,却随着琴声一起,凭借那浩荡的东风,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传送,震撼了多少人的心!
诗歌写得比较含蓄,没有点破题旨,但从美丽少女的哀怨和孤雁失群、杜鹃啼泣等形象来看,显然是描写了少女的爱情,而且还是不幸的爱情,甚至是被撕碎了的爱情,也即爱情的悲剧。少女的形象被塑造得如此光彩照人,心志高洁,而成为美的象征,而她的生世遭遇却又如此不幸,她所弹弄的琴音又是如此哀怨,在对比中形成为一种悲剧效应。如果说前半首诗重点是描写少女之美的话,那末后半首就是写美的撕碎,爱的撕碎了。鲁迅先生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当然也包括将人类生活中美好的事物撕毁给人看,因此越是美好的人物和事物,当它受到摧毁的时候,越是能激起人们悲剧性的同情。本诗先写少女之美,然后再写她的不幸,对比效果强烈,使读者受到震动,其艺术魅力就来自“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只是短小的诗歌不同于叙事文学,不能写出具体的毁灭过程就是了,但少女的心灵及其爱情受到严酷摧残的结果却是分明写出了的。
至于爱情之外,是否还象征了别的什么,人生中的缺憾?政治上的失意?抑或家庭、亲友中某些关系的变动,给诗人的心灵造成了某些创伤?越是心志高洁、琴心独弄的人,越是敏感和脆弱,越是经不起风浪的冲击,某些想说而不好说的委曲心理,借美丽少女的鸣琴,含而不露地作些渲泄,也是很有可能的。但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在缺乏资料证明的情况下,难作判断。诗歌的境界既已开拓,留出若干空白,多给欣赏者以自由驰骋想象的天地,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诗中的“青楼”,泛指女子的居处。曹植《美女篇》说: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指的还是豪华精致的楼房。专指妓院,六朝时尚无此种用法,不能与后世混同。又诗中的“然”,同燃,是燃的通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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