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三峡歌
巴东①三峡巫峡②长,
猿鸣三声泪沾裳。
巴东三峡猿鸣悲,
猿鸣三声泪沾衣。
此歌始见于郦道元《水经注》卷三十四《江水(中)》,只有一首,即前二句,无第二首。《水经注》云: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迭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见王国维《水经注校》)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八十六始称《巴东三峡歌二首》。歌前小序,引文失次,不足为据。第二首的两句只是后人对第一首的延衍罢了。犹如《水经注》同卷所录《黄牛谣》“朝发黄牛,暮宿黄牛”,是说“水路纡深,回望如一”的,后人以“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补足之。而且《乐府诗集》只录《三峡歌》而不录《黄牛谣》,足见后人对《三峡歌》的重视程度远胜于《黄牛谣》。
三峡本以西陵峡最长,巫峡居次。歌中“巴东三峡巫峡长”不仅实写其长,而且从心理感受上咏唱其长。长江横切巫山,造成奇峰十二,诚如《水经注》所云“重岩迭嶂,隐天蔽日”,峡谷特别曲折幽深。渔人于此辛勤劳动,终年不见天日,心情定然异常沉重。因此同凄婉清厉的猿鸣产生了共鸣,以至泪沾衣裳。尤其是溯流逆水,船行极慢,给人以永无出路之感,更易忧伤落泪。唐代诗人李白长流夜郎,至白帝城遇赦而返,当时他的心情惊喜欲狂,加之顺流下水,船行如飞, “虽乘风御奔,不以疾也”,故有“千里江陵一日还”之绝唱。同《三峡歌》所写之心境迥异,可反证《三峡歌》情调之悲伤。歌中不写三峡之景,惟咏巫峡之长,就是设置典型环境,以表现峡中劳作的渔人、纤夫和经峡而行的商旅、游子那种沉重忧伤之心情的。以心感之“长”和“猿鸣”之“悲”相映,产生心、声呼应的效果。由于心情沉重,听到凄厉的猿鸣便深感其声之悲哀;由于猿鸣之悲哀,更使心情沉重、似乎永无出路的峡中人忧伤绝望,造成深重的悲凉气氛,而江峡亦愈发之长了,这不能不使世世代代处境艰难的劳苦大众和骚客迁人闻歌下泪。作者若不是有经年实地体验,很难达到凄婉伤忧的境界,以感染读者。
歌以七言为形式,于三峡水路连年咏唱,使经峡的诗人闻而习之,对于文人七言诗的成熟,亦有相当的影响。这也是《乐府诗集》重视此歌的另一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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