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墙欲高行
龙欲升天须浮云,人之仕进待中人。
众口可以铄金,谗言三至,慈母不亲。
愤愤俗间,不辨伪真。
愿欲披心自说陈,君门以九重,道远河无津。
在曹氏兄弟争夺帝位的斗争中,曹植彻底地失败了,这对他个人来说无疑是个悲剧。然而,正是政治上的失意和命运的不幸成就了他的文学事业。曹丕父子两代对他的猜忌、压制和迫害,使得他对统治者的冷酷无情、政治的黑暗,认识远较一般统治集团成员清醒,他的诗在这方面为后人所提供的认识价值也比历史学家更为生动具体。《当墙欲高行》便是这其中的一首。
《当墙欲高行》属乐府《杂曲歌辞》,古辞已亡,这首是曹植模拟旧题写作的新辞,《乐府正义》说: “当,代也。”作品抒发了对奸佞小人播弄是非、谗言相间致使君臣骨肉不得相亲的怨愤。
诗一开头用对仗的句式以自然现象兴起社会现象: “龙欲升天须浮云,人之仕进待中人。”作者虽平平道来,不置褒贬,提出的问题却发人深思。试想,人的仕进本该靠才德出众,这里却说要靠皇帝的幸臣——中人,岂非咄咄怪事!作者正是通过这有悖常理的现象来揭露朝廷风气的腐败,使诗一开始就揭出主旨。
“众口可以铄金,谗言三至,慈母不亲。”化用“众口铄金”的成语和曾参的故事。前者是说众人的话就连金子也可以熔化,更不必说谗毁一个人了。后者见于《史记·甘茂传》,说鲁国有一个与孔子弟子曾参同姓名的人犯了杀人罪,有人就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她不相信。不久,又有一人来报告,她仍然不信,照样坐在那里织布。但等到第三个人来报告时,她也慌了,投杼下机,逾墙逃跑了。作者在这里是借古语、古事感讽现实,说明谗言的可畏。而这既是朝廷风气败坏的具体表现,也包含着作者自己遭谗被谤的深切感受。
正因为如此,所以作者接下去说“愤愤俗间,不辨伪真”,便不是泛泛的空发议论,而是对当时黑暗现实的针砭,是发自内心的呼喊。所以愤激之情溢于言表。
胸怀大志、欲有所为的作者不甘心就此被小人的谗言所毁灭,他要向皇帝披露真心,陈述衷情。 “愿佽披心自说陈”一句情辞恳切,忠心可鉴。然而就连这样一点可怜的愿望都成了难以实现的幻想,因为“君门以九重,道远河无津”。全诗就在这沉痛悲怆的慨叹中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无尽的余味。同时,从这一结句中也不难看出,此诗虽主要指斥朝廷奸佞小人,但其中未始没有对亲近小人、听信谗言的曹丕父子的不满,不过是不敢明言罢了!
这首小诗以议论为主,却不使人乏味,除了因为作者不是苍白空洞的说理、字里行间饱含着真情外,形式上也很有特色。例如字数参差错落,句式长短不齐,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兼用,或骈或散,富于变化,而又一韵到底,一气呵成。不仅避免了这类诗易于呆板的弊病,而且有力地表达了作者愤激不平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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