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孟津,乃心在成阳。军力合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蒿里行》,乐府歌曲名,是为庶民百姓送葬时所唱的挽歌。蒿里,又叫下里,古代迷信,认为人死后灵魂要归于蒿里。
这首诗大约作于建安二年(197年)后不久,诗中叙述的时事紧接《薤露行》所写的内容,也以董卓之乱为背景,着重叙述了各怀野心的军阀之间的斗争给人民酿成的巨大灾难。不过,前一首诗,主要表现战乱给上层社会所造成的危害,所以用了为王公贵族唱的挽歌;而这一首主要表现战祸给下层人民带来的苦难,故用了为普通人所唱的挽歌。
诗的头四句,肯定了东方各州郡联合起兵讨伐董卓的行动。诗人用“义士”和“群凶”两个意义相反的词,表示了他对双方显明不同的态度和立场,接着又用周武王在孟津(今河南孟县南)大会诸侯共讨殷纣王以及刘邦、项羽攻入咸阳灭暴秦的典故,进一步说明了他们讨伐行动的目的和意义。从“军力合不齐”以下六句,笔锋一转,指出由于军阀们各怀鬼胎,各路人马仅仅形式上象“雁行”似地合在一起了,实际上不能同心协力,屯在酸枣(今河南延津县北)的大军观望不前;曹操孤军奋进,在汴水(今河南荥阳县西南的索河)被董卓部将打败,联军也见危不救。接着,联军内部更因争权夺利,演成自相残杀的闹剧。建安二年(197年),联军盟主袁绍的异母弟袁术在寿春(今安徽寿县)称帝;在这以前的初平二年(191年),袁绍本人也曾打算扶植幽州牧刘虞当傀儡皇帝,因曹操反对,刘虞也不愿意,才未得逞。 “淮南弟称号”, “刻玺于北方”即指此史实。诗人通过这两个典型事例,揭示了上句“势利”二字的内涵和军阀们“自相戕”的目的。大家都想借叛乱之机当皇帝,正是汉季大乱世的普遍现象。董卓之乱平息以后,曹操继起专权,也是这种形势造成的。据《三国志·武帝纪》引《魏氏春秋》载,曹操曾说: “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铠甲生虮虱”至“念之断人肠”六句,写长期的军阀混战造成的破坏。 “铠甲生虮虱”,一方面生动反映了战士生活的困苦,一方面说明了混战时间之长。由于长期的战乱,才产生了“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的惊心惨目的浩劫。 “念之断人肠”一句,正面写出了诗人伤时悯乱的凄楚情怀。
《薤露行》和《蒿里行》,可谓真实反映汉末政治、社会现实的姊妹篇。在形式上,这两首乐府曲,古词均为杂言,曹操却不泥守旧形式,根据内容需要,创造性地运用五言来写,取得了成功。这表明了曹操在文学上的革新创造精神,这也是他对诗歌发展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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