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歌行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本诗又名《团扇诗》,这是一首精巧的,以团扇喻女子的咏物诗。全诗五言十句,以一个少妇的口吻在读者的面前诉说了她的幽怨,给人们描绘出了一个在封建社会被玩弄而又惨遭遗弃的少妇形象。
“新裂齐纨素”中的“裂”是裁断、剪断的意思。纨和素,都是丝绢,以齐地所产最为著名。纨素颜色洁白,如霜似雪。 “鲜”(一作“皎”)照应了前句的“新”,写出纨素刚刚从织布机上剪下,精细洁净,具有一尘不染的天生丽质。 “合欢”是古代一种图案的花纹,用以象征和美、欢乐之意。此处指把纨素裁成如圆月般的扇,并在上面绘上合欢的花纹图案。以“明月”作喻, 既呼应了前面的“新”、 “鲜”、 “洁”,又点出它薄得透明,鲜亮得熠熠生辉。前四句形象地交代了扇的产地、色彩、纹饰、形状、质感,为后面深得主人的宠爱作了全面的铺垫,又暗中为以后的被弃增添了浓重的幽怨。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为统一全诗的“自诉”口吻,诗仍从团扇落笔,但实写主人拥有(占有)精美的团扇时的得意情态:用扇时,在胸怀处轻摇慢动,扇风徐徐送凉;不用时,藏入衣袖,贴身随行。寥寥十字淋漓尽致地描绘出主人对扇开合把玩,悠雅闲适的自得其乐。
团扇, “出阁”前,生就得鲜洁丽质;受宠后, “出入君怀袖”;尽职时,摇动得婀娜多姿。但她感觉幸福吗?不!她“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秋凉临头,则意味着主人对扇的恩断情绝。“常”,写出扇对被遗弃之忧的频繁、长久。 “恐”, 又点明了“忧”的程度, “夺”,写出来势迅猛的被弃现实的严酷!这表面似乎在写“凉飙”的残忍无情,实际是揭示主人的凶狠无义。团扇“红颜未老恩先断”,此“忧”无计可消除,纵使在她妙龄之时,受宠之际,也清醒地认识到被抛弃的可悲结局!
果不其然,团扇也没有逃脱“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的命运。 “箧笥”,小竹箱子。这个偏于一隅的“去处”与出入君“怀袖”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团扇的一生,任人摆布:召之即来,来即生风,风送清爽;挥之即去,去到笥中, “中道情绝”。主人之情,仅一夏耳,何其短暂!
全诗以团扇喻女子,在封建社会的女子,也正象团扇那样,处于被玩弄,继之以被弃的悲惨境界,她们在政治、经济上毫无保障,地位低下,只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小什物,男子一旦变心,随即被无情地打入冷宫。咏物诗,无不“托物言志”,上面的内容真是这首诗深刻的思想意义所在。
“托物”大多用“比”, “比”贵在巧,贵在新。世上以“花”喻女者,俯拾皆是。一人首创“花喻女”,后来者则络绎不绝。这首《怨歌行》却力排众俗,新创以扇喻女,捕捉住扇与女的相似点——被爱和被弃,团扇与诗中的少妇同样是美的,但命运毫无二致。古人对咏物诗倡导“体物之妙”,周振甫在《诗词例话·咏物》中做了解释: “所谓体物之妙,就是咏物诗要不即不离,不离于物,又不要粘着物上……”《怨歌行》正是这样一首“体物之妙”的上乘之作。全诗处处写团扇,处处喻女子;通篇无一“怨”字,而字字皆“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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