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歌札记·宋人咏昭君诗

古代诗歌札记·宋人咏昭君诗

最近重印的《历代诗歌选》第三册，选有王安石著名的《明妃曲》的第一首。选编这首诗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在历代吟咏昭君的诗中，这首诗堪称出类拔萃。第一首结尾处写道：“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第二首又说：“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表面上好像是说由于封建皇帝识别不出什么是真善美和假恶丑，才导致像王昭君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遗恨终身;实际是借美女隐喻堪为朝廷柱石的贤才之不受重用。这在北宋当时是切中时弊的。

欧阳修对王的这两首诗很赞赏，并有和作两首。诗作于宋仁宗嘉祐四年，可证王安石诗亦作于此年或此年以前。欧诗第二首流传较广。就思想内容而言，也以第二首为佳。诗中有云：“绝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 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这比王安石所要表达的意思更为醒豁。当时北宋朝政日非，积弱积贫的矛盾日趋表面化，因而外来侵略势力日益严重。这几句诗正是针对此种局面而发的。过了八年，到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欧阳修又写了一首《明妃小引》：“汉宫诸女严妆罢，共送明妃沟水头;沟上水声来不断，花随水去不回流。上马即知无返日，不须出塞始堪愁。”这年欧阳修已六十周岁，官位虽高，心情却未免颓唐，此诗悲观情绪溢于言表，诗境亦未脱前人窠臼，比起和王安石之作来显得逊色多了。

北宋末年，画家李公麟(伯时)作《十古图》，中有《明妃出塞》一幅。学者兼诗人刘子翚曾题一绝云：“羞貌丹青斗丽颜，为君一笑静天山。西京自有麒麟阁，画向功臣卫(青)霍(去病)间。”刘子翚生于北宋、南宋之间，是一位具有清醒头脑的爱国的理学家。南宋的朱熹就是他的学生。他在北宋亡后，曾写过不少爱国诗篇，在文坛上是陆游、辛弃疾的前驱。这首咏昭君的小诗，颂明妃之功绩，讽西汉之功臣，立意新颖，感慨无穷，我以为它堪称两宋咏昭君诗篇中的压卷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