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仁·步蟾宫》原文赏析
一层丁字帘儿底,只绣着、花儿不理。别来难道改心肠?便话也、有头没尾。兰膏半灭衾如水,陡省是、梦中情事。可怜梦又不分明,怎得个、重新做起?
古代诗词中写梦的很多,黄氏《竹眠词》里就有好几首。天才的诗人常常做梦,也常常写梦。据赵翼统计,陆游的纪梦诗有九十九首之多(见《瓯北诗话》)。李白曾梦游天姥;杜甫曾梦李白;李贺写过《梦天》,他临终前还作白日梦;苏轼有时梦中得句,梦中作诗,他的《江城子·记梦》更是词中杰作。……总之,梦是人的一种生理现象,也是人的现实生活的一个部分,是人的心理活动的一种反映,又是文学写人的一种手段。诗词中写梦,可以是纪实的,也可以是虚构的,但必须表现最真实的,甚至隐蔽的、深层的心态、意愿和感情,并且用巧妙的、灵动的、富有艺术魅力的手法。黄仲则这首词正是如此。它写了一个梦,也可说是写了爱情生活中一番心理活动;通体用白描,不使事,不用典,接近于口语,却刻划入微,引人入胜。
上片写梦中情景,妙在先不点破。一个他(抒情词的主人公)爱着的姑娘正在帘儿底下低头绣花,仿佛生着气,兀自不理人。接着便写他的心态:莫不是姑娘变了心,为什么就是搭话也有头没尾的?寥寥几句写小儿女的神情和心理,极为微妙。梦境其实就是现实生活和日常心态的曲折反映,写来颇具迷离、恍惚的特点。
下片这才点出是梦。“兰膏半灭衾如水”,写梦醒时的环境、气氛和感觉,又是从梦中到醒后的过渡,说明上片写的原来都是“梦中情事”。结笔几句又天真,又奇妙,反映他的痴情一片:他在回忆梦境,抱怨它“不分明”;他还想再入梦中,去寻梦、续梦,把梦“重新做起”……这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了。
五十几个字的一首小令,写来却似曲径通幽,一波三折:做梦——梦醒——忆梦——寻梦……不愧是“短语长情,深衷浅貌”的写情妙品。在众多的写梦的文学作品中,这也是颇有特色的一篇。无怪乎有人说:南方是“儿女文学”的老家,而黄仲则是“儿女文学”的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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