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卿·凤凰台上忆吹箫》原文赏析

《贺双卿·凤凰台上忆吹箫》原文赏析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春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关于此词的本事，清人史震林说：“邻女韩西新嫁而归，性颇慧，见双卿独舂汲，恒助之;疟时坐于床，为双卿泣。不识字，然爱双卿书，乞双卿写《心经》，且教之诵。是时将返其夫家，父母饯之，召双卿，疟弗能往。韩西亦弗食，乃分其所食，自裹之遗双卿。双卿泣为《摸鱼儿》词，以淡墨细书芦叶;又以竹叶题《凤凰台上忆吹箫》。”(《西清散记》卷三)双卿的《摸鱼儿》题为“谢邻女韩西馈食”，《凤凰台上忆吹箫》则是为别韩西而作的。在双卿的生活中，也许只有这位女友才真正同情她，使她暂时感受到人间的一点温暖。因此，与女友的分别使她堕入了绝望的深渊。

起笔写薄暮景象：天空一点即将飘散的微云，一丝落日的余晖，时有时无，忽明忽灭，却又难以遽然消失。这是种没落的景象，与词人病中的特殊感受有关。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它使词人联想到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抒情女主人公正为疟疾所苦，恶寒恶热，在死亡线上挣扎，所以觉得神魂消断，生命象油灯将尽，微弱的光焰闪闪摇摇。描述病情之后，继写与女友离别的凄苦场面。“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化用唐人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青山隐隐水迢迢”句，谓友人渐行渐远 山水相阻，后会难期。下文悬揣别后的痛苦。刚离别的第一个夜晚固然是“酸酸楚楚”，但凭着生活经验来判断，今后的心情也不会好起来。

过变很突然的一个短句“春遥”，表示了一种绝望的心情：美好的春天太遥远，不容易等待了。当人们在世间有怨难申时，总是以无可奈何的心情举首问天，希望有一个主持公道的至高权威。“问天不应”是弱者绝望的痛苦。“袅袅”，纤细柔弱之状。纤柔的小小双卿是备受压迫欺凌的弱者，苍天竟毫无恻隐之心，完全不可怜她。故下文便分三层来倾诉自己在人世间的孤苦无告：有谁疼爱怜惜我那象花一样娇弱，当然也象花一般美的病躯呢?少女时代偷着画眉傅粉，欢欢喜喜，天真无邪的往事已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了重温的希望。今生今世，日日夜夜，无尽的病苦，更有何人照料!这些都表明她完全失去了一位妇女应有的正常的生活权利，人生对她太不公平。连着三个问句，将全词悲怨而压抑的情绪逐步推向了高潮。后人辑双卿之作为《雪压轩词》，正象南宋人辑朱淑真诗词为《断肠集》一样，仅此命名即象征着她们的不幸。在冷酷而愚昧的环境里，我们的女词人确实就象被积雪压死的一朵柔弱的小花。

此词以使用日常口语见长，自然而絮絮的诉说，非常细腻地表达出作者内心的抑郁悲苦。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之名作《声声慢》连续使用了十四个叠字，被词家推为绝唱。双卿此词却连用了四十六个叠字，更可谓穷极工巧。这表现了作者艺术技巧的高度纯熟，也显示了汉语特殊而美妙的作用。一连串的叠字造成了回环、柔婉与绵延的艺术效果，很有感染力。读了这首词，只要是有人类同情心的人，谁都会为女词人在封建社会的残酷折磨下所发出的哀吟而一洒堕睫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