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虞美人》原文赏析
浙江舟中作
潮生潮落何时了?断送行人老。消沉万古意无穷,尽在长空澹澹鸟飞中。海门几点青山小,望极烟波渺。何当驾我以长风?便欲乘桴浮到日华东。
这首词,从词中叹老消沉的意绪来看,应是元仁宗延祐六年(1319)南归后之作。子昂少壮时,“才气英迈,神采焕发,如神仙中人”(《元史》本传),决无此衰颓之态。
上片,舟中感怀。“潮生潮落”,是舟行江中所见所感的普通现象,缀以“何时了”,则透露出有心人别有的心事。“断送行人老”,是“何时了”的答案。舟中行人之所以老,就是被潮生潮落所断送的。怨潮,即所以怨时。子昂仕途显达,何以有如此深怨?他是宋太祖十一世孙,历代仕宋,皆至大官,一旦为程钜夫荐见元帝,虽蒙器任,但内疚难消,且时遭人忌。元世祖命其赋诗讥其父执留梦炎(宋之状元、丞相),有“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之语,即此可观其心迹。他之所以仕元,盖时使之然。“消沉万古意无穷,尽在长空澹澹鸟飞中”,化用杜牧《登乐游原》“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承上文推开一笔,别生意境:舟行江上,是平行之感;鸟飞长空,是高翔之势。一擒纵之际,俯仰生姿。而“销沉乃古”,尤引人绵邈之思。
下片,极望抒情。“海门几点青山小,望极烟波渺”,写极望之景。青山之所以小,烟波之所以渺,皆“望极”中的境界。“海门”在这里尚有一特殊意象,《杭州图经》:“海门潮所起处,望之若三山。”此既回应起处,又抹上神话色彩,而隐现于浩渺烟波之中,极缥缈汪洋之致,引人神往。“何当驾我以长风?便欲乘桴浮到日华东”,把上面可望而不可及的仙界推向更神奇的远方。欲驾长风,飘向江汉朝宗之海;乘孔子道不行之桴(《论语·公冶长》:“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浮向日华之东,以探求潮生潮落的究竟。自“海门”至“日华东”的想象过程中,确已入众妙之门,达玄玄之境。子昂博学多闻,诗、文、书、画皆为大家,旁通佛、老之旨,亦能妙达神思,故其词中往往兼融画意,并包哲理。此词既以绿水青山、行舟飞鸟相映成趣,末又以“日华”反照全词,点得淡雅,染得浓丽。而于烟波浩渺之外寻求销沉人生的解脱,涤荡尘氛,尤入妙境。以子昂之才,倘不遭世变,或隐居著述以终,其成就当不止此。元末有一诗人虞堪,尝题子昂之《苕溪图》云:“吴兴公子玉堂仙,写出苕溪似辋川。回首青山红树下,那无十亩种瓜田。”(都穆《南濠诗话》)讽之,亦所以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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