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祯·蝶恋花》原文赏析
和漱玉词
凉夜沉沉花漏冻,欹枕无眠,渐听荒鸡动。此际闲愁郎不共,月移窗罅春寒重。
忆共锦裯无半缝,郎似桐花,妾似桐花凤。往事迢迢徒入梦,银筝断绝连珠弄。
这是一首用女子口吻自述离怀的作品。
夜凉如水,居室深邃(沉沉) ,计时的莲花漏声已经听不到了。起句七个字,一片阒寂。这时,室内的女子倚枕而卧,一直没有入睡,又听到半夜的鸡叫了。“荒鸡”,旧称三鼓前而鸣的鸡为荒鸡。由静而动,用“渐听”知这鸡声还将一声一声叫下去。“漏冻”、“鸡动”,前者不该停而停,后者不该叫而叫,会引起不眠之人多么复杂的心态呢?但她只是轻轻地象说悄悄话儿似的一声耳语:“此际闲愁郎不共”。因不在一起而愁生,却也有这愁他是不会知道的意思。“试问闲愁都几许?”并不多说一个字,而接以景语: “月移窗罅春寒重。”月亮透过窗缝,夜越来越深了,也越来越凉了。这里融情入景,言尽意未尽,令人有清新神远之感。
下阕径直抒情,回忆从前的恋情生活。“裯”,泛指衾被。过片这句说锦裯相共而没有一点缝隙,用晋代杨方《合欢诗》: “衣共双丝绢,寝共无缝裯。”这样写暗示两情的缱绻,雅而不俗。接用比喻,以示两人情浓意挚,须臾不可分离。“桐花凤”,鸟名,以暮春采集桐花而名。这个比喻新颖、妥贴而具有民歌风味。把彼此间亲情蜜意永不分离的形象,生动地表现出来。王士祯称顾夐的“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诉衷情》)为“自是透骨情语” (《花草蒙拾》)。王之作,又何尝不可作如是观! 它们都出自文人之手,但全用口语,坦率、直朴、痛快、热烈,无丝毫矫情造作,在大量爱情诗词中真令人耳目一新!
最后,仍以相思作结。说连绵无尽的往事,虽频频入梦,但有何用!“欹枕无眠”,奏一支《连珠弄》曲吧,银色的筝弦却又一下断了。那么“此际闲愁”可解不可解呢?又惟有言外见之了。
思妇怀人的主题,词较之诗尤为多见。此词缠绵缱绻,情意切切,哀感顽艳,但能“运疏入密”,既不“浓得化不开”,而又清新蕴藉,浑然一体,颇得神韵派真髓。谭献评曰:“深于梁陈。” (《箧中词》)谓其如始自梁简文帝(萧纲)的词藻靡丽,感情虚假,华而不实的宫体诗,则失之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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