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兵来夜不扃,金莲无复印中庭。
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
此诗题为“齐宫词”,却兼咏齐、梁两代,构思与表现手法都独具一格。
前两句写南齐后主荒淫亡国。后主宠潘妃,为她修建永寿、玉寿等豪华宫殿;又凿金为莲花,贴放于地,令潘妃行其上,谓“步步生莲花”。永元三年,萧衍(梁武帝)率兵入建康,齐将为内应,夜开宫门。当晚后主正笙歌作乐方罢,兵至被斩。诗人单刀直入,从兵来国破之夜着笔,将“永寿”、“金莲”等情事不着痕迹地融化在里面,不仅简捷紧凑地交代了齐的覆亡,刻画了后主死到临头尚茫然不觉、纵情享受和昏聩麻木之态,而且自然地显示了南齐覆亡之因。“无复”二字,似慨似讽,颇耐寻味。
后两句转写梁台(宫)歌管。“歌管三更”与“夜不扃”,“犹自”与“无复”呼应。为了表达对南齐亡国的深沉感慨,诗人特意选取了“九子铃”这个微物。传齐后主曾剥取庄严寺的玉九子铃来装饰潘妃的宫殿。这里写梁宫歌管之声既罢,于寂静的三更犹闻风摇九子铃的声音,暗示宫殿已经易主,唯留此前代遗物徒发清音而已。言外自含无限兴亡之慨,令人怅惘不尽。正如姚培谦所评:“荆棘铜驼,妙从热闹中写出。”但诗人将梁台歌管与前代遗物对照,还寓有更深的用意: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不同的角色正在演出相似的一幕。它以静托喧,暗示了梁台歌管的喧闹;以齐托梁,暗示梁台新主荒淫依旧,无视亡齐的教训;以已经闭幕的一出衬托正在串演的一出,暗示梁代统治的必然崩溃。“九子铃”不仅是齐后主荒淫昏愦的标志和亡国殒身的见证,也是梁台新主淫乐相继的见证和重蹈亡齐覆辙的预兆。一微物而贯串齐梁两代亡国败君的丑剧与悲剧,其立意构思之精妙,表现的含蓄蕴藉,富于唱叹之致,都令人击节叹赏。沈德潜说:“此篇不着议论,‘可怜夜半虚前席’竟着议论,异体而各极其致。”从中可以看出其咏史诗的不同写法和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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