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
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夕阳楼在郑州,是萧浣于大和七八年间任郑州刺史时所建。李商隐寄籍郑州,年轻时曾受到萧的善待。后来,萧被李训、郑注等贬逐到遂州(今四川遂宁县)。大和九年秋,诗人回郑,登夕阳楼,触景生慨,写下这首情致深婉的七绝。
前两句写登楼望远,触景生愁。花明柳暗,本是赏心悦目的美景,但在别有伤心怀抱的诗人眼里,却是惹愁牵恨之物。当时朝中李、郑专权,宦官势炽,诗人又屡试不第,知己远斥。时代与个人遭际的双重阴影,使这位敏感的诗人更加多愁善感。“绕天愁”,不仅写出愁绪的悠长与纷乱,而且与登楼望远的特定情境切合。次句补叙登楼。从“上尽”“更上”这种复叠的句式中,可以感受到一种不堪忍受登高望远所带来的心理重压的情绪,盖所登愈高,所望愈远,愁绪愈加不堪也。
三、四句专就望中所见孤鸿南征之景抒慨。仰望长空,但见孤鸿一点,在夕阳映照下孑然南征。这一情景,连同此时所登之楼,都自然使诗人联想起被贬远去、形单影只的萧浣,故有“欲问”之句。但正当此时,忽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原来也跟这秋空夕照下的孤鸿一样,孑然无依,渺然无适,因而情不自禁地涌出“不知身世自悠悠”的慨叹。冯浩说:“自慨慨萧,皆在言中,凄惋入神。”固然不错。但这里所蕴含的并不单纯是同病相怜之情,而且兼有怜人者对自身境遇的省悟与自怜。“孤鸿”尚有人怜问,“身世自悠悠”的诗人又复谁怜?在醒悟到自己悲剧境遇的同时,浮现的是一片空虚失落之感。这种人生体验,对那些自身不幸而又同情别人不幸的人们,具有普遍性。所谓“凄惋入神”,也许正应从这个角度去体味。而“欲问”“不知”这一转跌,则是构成这种艺术效应的重要因素。正如谢枋得所评:“若只道身世悠悠,与孤鸿相似,意思便浅。欲问、不知四字,无限精神。”此诗在情调的感伤、抒情的深婉、时世身世之感的交融等方面,都巳显示出作者艺术风格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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