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是一首抒情诗,诗题已为我们透示了这一消息。“写情”的“写”字不可作寻常意义理解,这里是“宣泄”的意思。关于这首诗的事实原型,富寿荪认为“殆为霍(小玉)而作”(《千首唐人绝句》),葛杰、仓阳卿也说:“本诗也许与此事(指李益与霍小玉之间的爱情悲剧)有关。”(《千家绝句》)几位先生的意见无疑为我们读解这首诗提供了方便。
诗的首句写面对竹席而引发起悠思。“悠”,久,远。“簟(diàn)”,即竹席。“簟”前用“珍”“水纹”作双重修饰,不仅表明竹席的名贵,《类苑》载:“明皇赐太真(杨贵妃)水纹竹根簟。”同时还暗示了“水纹簟”所含特定内容。李益早年入长安应试,与霍小玉相爱,发誓要与小玉“偕老”,后回东都洛阳探望母亲,其母已替他订下了表妹卢氏。李母性格“严毅”,又迫于封建礼教,李益不敢违拗,被迫接受了这桩婚姻(蒋防《霍小玉传》)。但其内心十分痛苦,因此当看到床上铺的那领呈水波状纹路的珍贵竹席时,情不自持地便想起了两三年前炎夏与小玉初次交往时恩爱情景。现在“物”是人非,其内心痛苦程度可知。
次句写“千里佳期”转瞬化为泡影。“佳期”前饰以“千里”,是因为“远道相期,此期不易”(沈祖棻语)。李益在从长安到洛阳探望母亲前,曾对小玉说过:“皎日之誓,死生以(同)之。与卿偕老,犹恐未惬素志,岂敢辄有二三(三心二意)。固请不疑,但端居相待。至八月,必当却(还)到华州(实指长安),寻使奉迎,相见非远。”(《霍小玉传)》其共同约定、希冀的“佳期”一下子宣告完结,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该有多么沉重!
三、四两句写诗人对其悲剧命运的抗争。其中第三句从反面着笔:月明风和之夜正是男女之间互相倾吐爱情之时,诗人发誓,从此他将不再对“良夜”动心。第四句则从正面描写:“任”,任凭;“下西楼”,从楼西天际落下。诗人决心要对“月出月落”持一种冷漠态度。无疑,诗人的反抗是软弱无力的,但他觉得这样心里好受,而且对远方的姑娘也算是一种赎罪。
《写情》称得上是心灵的呼喊,它将诗人心中积愤痛苦径直宣泄了出来;而且由于充分发挥了“七言”优势,更使其感情如江河之奔泻,汹涌澎湃而又绵延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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