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谷《雪中偶题》古诗赏析与原文

郑谷

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

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

此诗系谷名作，不仅为时人讽咏，谷也颇为自许，诗中有“爱予风雪句，幽绝写渔蓑”之句(《予尝有雪景一绝为人所讽吟段赞善小笔精微忽为图画以诗谢之》)。

从诗题看，是咏雪景，但全诗却始终未现一“雪”字。首联为一工对，先形象地刻画出大雪纷扬的景象：“乱飘僧舍”、“密洒歌楼”，使人如同亲睹那雪花漫天飘舞、洋洋洒洒的奇观。“乱”、“密”二字，不仅对仗工稳，而且体物十分工切。惟其有风，故雪花才能“乱飘”;惟其急骤，故雪花才能“密洒”。这样少见的大雪，不仅濡湿了僧舍的茶烟，使其难以袅袅上升，而且使歌楼上的酒客凭借酒力也无法御寒。夸张地描写出大雪骤降而使气温严寒之状。

如果说，首联是着意刻画雪花在空中飘舞纷飞之景，那么，尾联则写的是雪花着地后随物赋形之观。在第三句中，诗人虽只说“江上晚来堪画”，没有着笔形容，但读者却自然能够想象到如此的动人画面：日暮时分，皑皑雪花已覆盖了整个大地，万籁无声，纤尘不染，除了水波粼粼的江面，一切都银装素裹，显得那样洁白晶莹，那样妖娆可爱。就在这样清幽的画面中，突然驶现出一条小船，咿咿呀呀的桨声划破了静谧。原来，是一个迟归的渔人，身披积雪染白的蓑衣，满载捕捞的鱼鲜回来了。这种精心的艺术处理，不仅使整个画面具有生气，动静得宜，而且使其显得更加“幽绝”可爱。

这首诗，不仅当时，而且在后世也很有影响。如北宋柳永词《望远行》内云：“乱飘僧舍，密洒歌楼。迤逦渐迷鸳瓦。好是渔人，披得一蓑归去，江上晚来堪画。”数句全由此诗化用而来。苏轼《谢人和前篇》(指王安石和其《雪后北台书壁》之作)中，亦有“渔蓑句好真堪画”句。至元郑光祖杂剧《倩女离魂》的《调笑令》曲词中，还有“看江上晚来堪画”之句。宋人自苏轼后，多以“浅俗”、“格卑”之语贬抑谷作，对此诗则尤加排击，实非公允。平心而论，此诗亦具有北宋祖无择所言“清婉明白、不狎不野”的特色，不得以“俚俗”目之。黄叔璨曾评其尾联云：“分明一幅渔家乐图。”(《唐诗笺注》)银装世界，粉砌乾坤，江际归舟，披蓑渔人，确实称得上是诗中有画。无怪唐人当时即十分欣赏，不仅加以讽吟，而且还要将这种“幽绝”的景致绘入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