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邺
金鞍玉勒照花明,过后香风特地生。
半醉五侯门里出,月高犹在禁街行。
这是一首刺世诗。作者以旁观者的身份,刻画了一个贵家公子的冶游宴饮,夜行禁街。全诗不著褒贬,然褒贬自见,在公子的行为中,人们可以形象地看到“咸通时代物情奢,欢杀金张许史家”(韦庄《咸通》)的晚唐上层社会的腐朽生活,人们能感受到诗人对社会的批判、揭露。精湛的讽刺艺术与强烈的批判精神,是本诗为后人交口称誉之处。
诗的前两句写公子入夜冶游赴宴。首句写公子马饰,次句写车马过后,香风顿起。金鞍玉勒交相生辉,竟照亮路旁夜色中的鲜花,马饰的富丽堂皇,从侧面揭示了主人生活的豪华奢侈。“香风”似承花来,但首句“花”字已含美人之意,这一石二鸟的伏笔,使“香风”喻美人之意更为明显。邵谒《长安寒食》“春日照九衢,春风媚罗绮。万骑出都门,拥在香尘里”,辛弃疾《青玉案》“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其中的“香尘”、“暗香”,皆属此类。“特地”,唐时口语,犹言突地、猛地。车马过后,香风陡起,则车中所载,无非佳丽。这两句诗,借物刺人,形象地描绘了一幅公子冶游图,含蓄之中暗藏机锋,诗人的憎恶之情亦溢于言表。
末二句写公子深夜醉归,无视宵禁。唐人《公子行》一类作品,多写富家子弟的无知无能,本诗写公子举动,旨在揭露权贵的跋扈、法令的虚伪。“五侯”,或说指汉成帝时所封王氏五侯,或云东汉梁冀一族五侯,或云东汉单超等被封侯的五个宦官,此泛指作者生活时代的权贵近宠。公子携美人饮宴之处,非平康青楼,亦非寻常人家,而是炙手可热的权门,故“月高犹在禁街行”,其有恃无恐,无视法令之状何等嚣张。中、晚唐时,京师宵禁甚严,行人入夜后在街上走动,视为违禁,当重罚。据说诗人温庭筠因饮酒夜行、遭逻卒殴打至折齿,而本诗中的公子月高犹行禁街,可见禁令在权贵面前是何等苍白无力。
是谁给了贵公子夜行禁街的特权?显然,诗中的“五侯”是作者揭露的对象。但是,为什么“五侯”如此嚣张,究其根源,诗人矛头所指,应该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皇帝无能。不过,这一切谴责和鞭挞,都是在含而不露中流露出来的。
本诗较能体现晚唐刺世诗的特色,即以讽刺为手段,以批判为目的,而晚唐前的许多刺世诗则是以讽刺为手段,规劝为目的的。这种非“补天”式的批判现实之作,可以说最能表现晚唐诗人对现实采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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