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鼎孳
蟂矶一棹水云宽,采石晴峰涌翠盘。
天气殊佳芳禊会,海风吹客到长干。
倚槛春风玉树飘,空江铁锁野烟消。
兴怀无限兰亭感,流水青山送六朝。
此二诗是作者由广东北返途经金陵时所作。第一首纪游,第二首则为怀古。
上已,即阴历三月初三,正是莺飞草长的暮春天气,而诗人一路北返,心情亦不似南去时那般沉重,因此,状物写景,就显得轻快自如。采石矶,在安徽芜湖西部大江中。采石,即采石矶,在安徽当涂西北。长干,原为南京里巷名,此借指南京。第一首的四句诗即写诗人从采石矶出发,经采石矶而抵达南京。作者在诗中着意表现了两个方面:一是天气的“殊佳”,二是船行的风顺。“水之宽”,“晴峰涌翠盘”,均写天朗气清,尤其一“翠”字,以明丽的色彩,突出了天水之间,绝无纤尘,鲜亮而又洁净。置身于这般宜人的青山绿水之中,诗人的心境是欢快愉悦的。末句“海风吹客到长干”更是神来之笔,几千里的路程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完了。风之劲、风之顺,以及诗人惊喜的情状,因一“吹”字全都表现了出来。由此可见,全诗虽以游踪为线索,描绘景物为主要任务,然而,景语亦即情语,一山一水无不着有作者的心绪。
第二首转而怀古。诗人到达金陵之后,登高倚栏而望,不由得追想起历朝的史迹,并因此而触发了深沉的感慨。首句“玉树”,指陈后主建都金陵时所作《玉树后庭花》曲而言,其辞有“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二句,时人以为亡国之音。次句“空江铁锁”,则言晋武帝王濬伐吴事。当年吴以铁链锁江阻截王濬,不想王以大炬烧断铁锁而入金陵,吴主孙皓投降,吴最终还是灭亡了。二句均述及亡国之迹,看来诗人是颇有用意的。他虽然失节降清,然于前朝,毕竟难以忘怀,内心是异常矛盾与复杂的,三句即把这层意思点破了。所谓“兰亭感”,本为王羲之《兰亭集序》中所述,对于生死的慨叹,王云“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而龚鼎孳的“感”,还包含了由于朝代的更替而触发的哀伤之情。诗人以“无限”加以形容,可知心潮的难以平静。末句写得十分含蓄。“六朝”当为泛指。“流水青山”是永恒的,而历史却是瞬变的。大江滚滚东去,不知送走了多少个帝王,多少个朝代!“流水青山”分明是历史的见证人。既然如此,那么,明代的沦亡也就是一种必然,是无法抗拒的了。在这里,诗人又把自己那种无可奈何的心情寄寓其中,感慨便显得格外深沉,并为全诗增添了苍凉的感情色彩,从而引起读者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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