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
此马非凡马,房星是本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李贺是唐室宗孙,系出大郑王李亮之后。但积久年深,他这唐室宗枝,却早被皇家忘却,直败落到山坡村居、门庭冷落、甲蔬淡饭难于为继的清苦地步。尽管他才华横溢,砺志苦读,诗名早著,但由于得不到力者的引荐,也只能挣扎于社会下层。因以瘦马自况,以鸣其胸臆之不平。
“此马非凡马,房星是本星”,这匹马不是人世间的普遍凡马,它本是天上的星宿——“房星”临世。这两句,除了以“房星”喻其身世不凡,暗指其系出宗室,其他意韵似乎寥寥。然而仔细玩味,便觉得深意渐出。《晋书·天文志》说:“房四星,亦曰天驷,为天马,主车驾,房星明则王者明。”原来作为房星之精的良骏,其命运与主宰人世的天子有着直接的联系。政治清明则天上的房星明亮,政治昏暗则天上的房星昏暗。换言之,其引伸之意则为:政治清明则世上的良骏逢时,政治昏暗则良骏遭弃。那么,这匹本是房星临世的骏马,其遭际如何呢?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诗人不说它遭际好,也不言其遭际坏,更只字不提政治昏明,而以“瘦”字出之,让读者自去想象,自去分析。诗人同题其二说:“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未知口硬软,先以蒺藜衔。”原来这皇家天街的草并非那么易食。良马不仅吃不上肥料鲜草,就是从雪中自觅其食,也只能啃到几颗枯硬刺口的蒺藜。如此遭际,良马焉能不瘦!然而这一“瘦”字却具形具意,它一方面说明主人不识良骏;陋厩破槽,缺草少料,使其困顿不堪,因而骨瘦如柴;透出个这匹良马辛酸不幸的遭遇。另一方面,马“瘦”也更易显现其优劣之本质。你看:尽管它历尽委屈,受尽磨难,致使瘦骨嶙峋,但它却房星的本质犹存,神威不减;如果向前敲打它那“瘦骨”,却仍然有金铜之响呢!“犹自”二字,下得极有分量,诗人的感慨,诗人的不平,诗人的钦羡,无不凝乎其中。“带铜声”三字,更是发思奇崛,具有“不经人道”之妙。房星之精,骨自坚劲;劲骨既是铜铸,敲之必带铜声,这种巧妙奇想和多层曲折的比喻,是典型的李贺笔法,它与《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的“忆君清泪如铅水”同为李贺诗中名句。
此诗虽仅四句二十字,却有三大劲折:一、二句由“非凡马”转言为“房星”之精,突兀直起,劲折天外,令人惊愕;二至三句,由“房星”突折至其遭际不及“凡马”,更令人惊悲;三至四句写遭际甚惨却神骏之质不减,益令人惊叹。这样,便把一个穷且弥坚、难夺青云之志的形象跃然于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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