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
昨夜江边春水生,蒙冲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昨夜江边春水生,蒙冲巨舰一毛轻”,其中的“蒙冲”也写作“艨艟”,是古代的一种战船。因为“昨夜”下了大雨,“江边春水”,万溪千流,滚滚滔滔,汇入大江,所以本来搁浅的“蒙冲巨舰”,就像鸿毛那样浮了起来。这两句诗,也对客观事物作了描写,形象比较鲜明,但诗人的目的,不在单纯写景,而是因“观书有感”而联想到这些景象,从而揭示一种哲理。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就是对这种哲理的揭示。当“蒙冲巨舰”因江水枯竭而搁浅的时候,多少人费力气推,力气都是枉费,哪能推动呢?可是严冬过尽,“春水”方“生”,形势就一下子改变了,从前推也推不动的“蒙冲巨舰”,“此日”在一江春水中自在航行,多轻快!
蒙冲巨舰,需要大江大海,才能不搁浅,才能轻快地、自在地航行。如果离开了这样的必要条件,违反了它们在水上航行的规律,硬是要用人力去“推移”,即使发挥了人们的冲天干劲,也还是白费气力。——这就是这首小诗的艺术形象所包涵的客观意义。作者的创作意图未必完全如此,但我们作这样的理解,并不违背诗意。
前一首,至今为人们所传诵、所引用,是公认的好诗,后一首,似乎已被人遗忘了,但它同样是好诗,能给人以哲理的启迪:别做在干岸上推船的蠢事,而应为“蒙冲巨舰”的自在航行输送一江春水。
类似这样的哲理诗,宋诗中还有一些。苏轼的《题西林壁》,先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然后再揭示诗人从中领会到的哲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然,哲理诗的写法也是各种各样的。有鲜明的形象,由形象本身体现理趣,固然好;但也不一定非如此不可,例如苏轼的《琴诗》: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两个假设,两个提问。假设有道理,提问更有道理。问而不答,耐人寻味。说这有“禅偈的机锋”,当然是可以的。但如果从中领会出这样一种道理:只有很好的客观条件,或者只有很好的主观条件,都不行:而把二者完美地结合起来,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这也不能算违反诗意吧!
这首诗,既有理趣,也有诗味,应该算是较好的哲理诗。纪昀“此随手写四句,本不是诗”的看法是值得商榷的。
至于理学家所写的那些“语录讲义”式的所谓诗,道理粗浅,议论陈腐,语言枯燥乏味,就不算诗。例如徐积的那首长达两千字的《大河上天章公顾子敦》:“万物皆有性,顺其性为大。顺之则无变,反之则有害。……(《节孝诗钞》)这怎能算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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