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首诗是写守边将士思乡之情的;而诗人对于这一战场典型情绪的捕捉,则是在夜晚登上受降城闻笛声而感知到的。
唐时有西、中、东三个受降城,均为唐朝朔方军总管张仁愿为抵御突厥而筑。据富寿荪先生考证,其中城在今内蒙古包头市西;东城在今内蒙古托克托以南,距离中城300里;西城在今内蒙古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距离中城380里。本诗所说受降城,到底指中城,还是西城?说法不一。中国社科院文研所根据《元和郡县志》中“中受降城本秦九原郡地,汉武帝元朔二年更名五原”的记载,另据诗人《过五原胡儿饮马泉》一诗,认定本诗“受降城”当指中城,且认为其城址在今五原西北(与富先生所述“包头市西”尚有一定距离);而富寿荪、沈祖棻诸先生则认为,本诗所指当为西受降城,但未提供证据。理清本诗“受降城”确指当然对读解本诗有好处,但暂时理不清,也无关大要,因此可以先不去管它。
诗的前两句以对仗形式写景。“烽”,指烽火台。一面是“回乐烽前”,另一面是“受降城外”,由远而近,形成一个特定的扫视范围。面对月夜笼罩下的茫茫原野,不管怎样调适视角:远眺,近观;平视,俯视,无一例外地都是单一的白色。大概这里一年难得看到无霜的日子,因此霜雪像魔影一样,死死缠绕着、占据着这些从内地来的守关将士的心,以至于在明月当空的夜晚也要产生错觉,疑沙为雪,误月为霜。透过这一反常心象,人们分明感知到了边戍将士一颗凄冷孤寂的心。这就为下文表现思乡情绪埋下了伏笔。
后两句正面写“征人”的思乡心情。“芦管”,芦笛,管乐器。据陈肠(yáng)《乐书》记载:“芦管之制,胡人截芦为之,大概与觱篥(bìlì)相类,出于北国者也。”其以芦叶为管,管口有哨簧,管面有孔,下端有铜喇叭嘴。”听见“吹芦管”而不知、不究其声音发自何处,一是确实不知其声音来源,二是也来不及深究,因为包括诗人在内的所有“征人”一下子就被这充满凄清哀怨的声音拨动了心弦,勾起了对家乡的深深思念,谁还有闲心思去探究这声音发自何处、为何人所吹呢?“一夜”,一夜之间,形容时间之短。“望”前置一“尽”字,不仅其“征戍之苦,离乡之久,胥(都)包孕在内”(李锳《诗法易简录》),而且还昭示了其数量之多和范围之广。因此这句诗与其说是意在状写“芦管”的强大艺术效应,还不如说是旨在表现“征人”普遍思念家乡感情之深更为合适。
这首诗,以景引情,以情实景,情景交融,天衣无缝。刘禹锡在《和令狐相公言怀寄河中杨少尹》中所说的“边月空悲芦笛秋”指的即此诗,可见这首诗在当时就很轰动;明人王世贞《艺苑卮言》云:“绝句李益为胜,‘回乐烽前’一章,何必王龙标(昌龄)、李供奉(白)?”将这首七绝与绝句圣手王昌龄、李太白相提并论,更可见其高妙圆熟的艺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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