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骑火照山红,夜宿桃林腊月中。
手把命珪兼相印,一时重叠赏元功。
此诗作于元和十二年(817)冬。是年七月,韩愈任彰义行军司马,随裴度到蔡州督战。这是唐代中央平定地方叛乱的战争,有名的“淮西之役”。这一役,自元和九年冬起,至元和十二年冬胜利结束。十一月韩愈随裴度班师回朝。十二月,经过桃林塞(今河南灵宝以东到潼关一带)。这时朝廷特使连夜赶来授勋,就在桃林举行了仪式。韩愈当时写了几首七绝记述途中情景,这就是其中的一首。晋公,即裴度,平淮西后封晋国公。
“西来骑火照山红,夜宿桃林腊月中。”写朝廷特使西来授勋,夜会凯旋大军于桃林。火光闪闪,成线成片,将沿途山岭映照得彤红,可见骑速之快,随员之众。桃林距长安几百里地,本一两日即可回京,而特使还要如此热切峻急地连夜赶来,说明平定淮西给中央朝廷带来多么巨大的振奋和激动,仿佛按捺不住热切的情绪,等不及了,急派大员东出潼关迎迓。这便给全诗奠定了庄重热烈的情调。
在诗人,首句或许是事后想当然的虚拟情景,而次句则纯属耳闻目睹的现场记实了。桃林记地,腊月记时,夜宿兼二者。这是令人欢欣鼓舞的胜利大会师,虽在隆冬的夜里,但军旗猎猎鼓角齐鸣的壮观场景却不难想见:地方官员接风迎迓,平民百姓奔走相告,朝廷特使突然来临,凯旋将士情绪高涨,这里自有吟诵宴饮,自有歌舞狂欢……虽说不难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这一切,但诗歌在这里都有意略去了,以便腾出笔墨来写授勋这一中心事件。
首句特使西来,是动态的长镜头远景,次句桃林相会,是静中含动的中景,这一步步逼近,一层层写来,却都是衬笔和铺垫,而授勋才是焦点,才是全诗的点眼结穴之所在。因而出现了定格式的特写镜头:“手把命珪兼相印,一时重叠赏元功。”命珪,天子颁赐诸侯的玉制礼器,朝觐时执之。不仅授命珪,而且因裴度出征时辞去相位,此刻复任宰相,故有授相印之举。同时“诏加度封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馆大学士、赐勋上柱国,封晋国公”(见《旧唐书》裴度传),所授官职勋阶甚多,故曰重叠。这种种殊荣都是为嘉奖平定淮西这一“元功”,元勋伟绩,天下第一功。因而诗人在授勋仪式上只选取这一典型细节而略去其它过程,甚至连中心人物裴度的形象和心理都没有涉猎,不仅使得手把命珪相印这一意象象征授勋仪式并展示其高潮,而且使之在全诗展现的阔远浩大的背景下熠熠生辉,凝重深沉而又热烈奔放。
这首诗一气奔放,笔力简劲开阔,叙事层次明晰、逼真空灵,却又不以叙事为自足目的。诗人一贯反对地方割据,主张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权,因而平淮蔡一事使他欢欣鼓舞、扬眉吐气是不言而喻的。不难看出,诗旨虽在“贺晋公”,同时在字里行间也鼓荡着这一炽烈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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