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已去华山来,日照潼关四扇开。
刺史莫辞迎候远,相公新破蔡州回。
从诗题看,这是平定淮西的凯旋大军抵达潼关后,诗人以诗写给华州刺吏张贾的一则文书,通知对方准备接风犒军。十二为张贾行第;张曾做属门下省的给事中,当时中书、门下二省官员通称“阁老”;又因汉代尊称州刺史为“使君”,唐人亦沿用。此诗作于元和十二年(817)冬。
首句总写一路经过。荆山,一名霞釜山,在今河南灵宝境内,与华山相距二百余里。华山在潼关西面,已遥遥在望。“荆山已去华山来”,仿佛凯旋大军一瞬间便跨越了如此幅员辽阔的地域。此句次第写山,不仅于沉稳雄浑中见出非凡气象、壮阔波澜,而且表现出强烈的感情色彩。写山不是冷静客观的描述,而是将其拟人化,它们络绎不绝地奔趋前来相庆相贺,高接远送。凯旋途中,山川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这便有了含蓄的味道。
次句顺接承上,亦扣题“次潼关”,写凯旋大军抵达潼关时的壮观景象。四扇,一作四面,其实是东西两面,一面两扇,两面四扇对开。隆冬日出,自然亲切可爱,亦给古老的潼关披上一层庄严辉煌的色彩,更为这飘扬的旌旗、动地的鼙鼓和齐整的铠甲增添灿烂的光辉。“日照潼关四扇开”,四扇大开,可见场面之恢宏,欢迎之热烈。种种迎迓欢庆的气氛都可以想见。虽只写日照潼关这一意象,却是不着人迹而人自在其中。所以程学洵《韩诗臆说》谈此句时说:“写歌舞入关,不着一字,尽于言外传之,所以为妙。”极是。
下一站便是华州了。诗人便掉转笔头,以直接面对张贾的口吻说:“刺史莫辞迎候远”,旧传华州至潼关120里,故曰迎候远。这也照应了诗题的“先寄”。但一般说来,莫辞远应由迎候的一方说出才算得体,而韩愈却以被迎候的身分说出,便是越轨之笔了。显然情绪高涨的诗人有意抛却世俗客套,直抒胜利后的豪迈心绪。这种心绪自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弥漫在诗歌的字里行间。接着,直接告诉对方莫辞远的原因是:“相公新破蔡州回”。汉魏以来拜相者必封公,故此以相公指裴度。蔡州,即裴的部下李翔雪夜袭蔡州,这里以此一关键战役借代淮西大捷。新破,一作亲破,但“新”字更好,既有亲自之味,又含新近、刚刚之意。裴度是自请督战的,当他出发时,对宪宗说:“臣若灭贼,则朝天有期,贼在,则归无日。”这句正写当日预期,今日兑现。于是,不仅刺史为何远迎,而且追溯前几句,荆山华山为何迎送,潼关为何四扇大开,阳光为何高照,都在这一句里找到了有力的根据和解释。这确是烘云托月、“颂而不谀、铺而有骨“(宋顾乐)的大手笔。从艺术表现上来说,必如此方称凯旋声势,必如此方见平蔡功烈。施补华《岘佣说诗》:“七绝忌用刚笔,刚则不韵,退之‘荆山已去华山来’一绝,是刚笔之最佳者。”诚哉斯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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