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
何事孤臣竟息机, 鲁戈不复挽斜晖。
到来晚节同松柏, 此去清风笑蕨薇。
双鬓难容五岳住, 一帆仍向十洲归。
叠山迟死文山早, 青史他年任是非。
张煌言见明朝大势已去,遂解散部曲,隐居于今浙江象山县南面的南田悬岙小岛上,终被清军所擒。提督张杰把他押到定海关,吩咐手下人以客礼待之。张煌言“角巾葛衣”素袍而入。这首诗就是在这时候作的。
第一联说自己是“孤臣”,当时各路抗清义军先后均被扑灭,唯有浙东义师在海上坚持斗争,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臣。为什么“竞息机”呢?没有说。其实这里有无可言状的隐痛。明末朱氏子孙在各地纷纷被人拥立为王,他们各据一方,互不联系配合,并有一定矛盾,因而被清军逐个击破。张煌言曾努力联系各地反清义军,但终因种种原因而不得如愿。这就是首句“何事”的潜台词。
第二句用战国时的典故,楚国有一“县公”名鲁阳,“与韩(国)构难,战酣, 日暮,援戈而挥之, 日为之反三舍。”(《淮南子·览冥训》)鲁阳的勇气使太阳为他返回“三舍”之地,诗人说自己原来也有鲁阳那样的勇气,可是现在大势已去,军散被擒,也就不再能挥戈“挽斜晖”——挽回如西下的夕阳似的祖国命运了。
次联说被擒后,要保持如松柏那样的晚节,象伯夷、叔齐那样地“不食周粟”,宁食蕨薇饿死于首阳山上,表现了他决不屈膝投降的大无畏的民族英雄气概。
接着说我双鬓已白,难容我在五岳——代称故国立脚,然而即使飘泊海上,我这“一帆”仍然是向着故国归的。“十洲”,原是神话传说中的十个仙人居住的岛屿,这里用来借喻明朝故国。这一句也可理解成我死后,魂魄也是向着故国的。
结联说到谢枋得和文天祥。谢枋得是南宋末期江西弋阳人,号叠山,和文天祥是同科进士,在江西信州率兵抗元,信州被元兵攻陷后流亡建阳,以卖卜教书度日,元参政魏天佑必欲招致之,命地方官强制送到大都,他说:“大元制世,万物维新。宋室孤臣,尚欠一死。”于是绝食而亡。这充分表明了诗人对谢叠山的钦佩。文山是文天祥的字,诗人说谢叠山隐居而终于被迫致死,自己也正与他一样,早知今日被执,不如早在战场上壮烈牺牲;但文天祥却死得太早,如果不被俘虏,振臂一呼,应者还会云集,还将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抗暴斗争史, 自己也不正和文天祥一样吗?这一句既有以两位前辈民族英雄为榜样,准备英勇就义,又有自我反省不该解散部下隐居孤岛以致束手就缚的意思。
最后一句“青史他年任是非”与“留取丹心照汗青”异曲同工,但他说得更透彻,是否流芳百世已在所不计,亡国之臣,唯有一死报国而已!
张煌言作为坚持斗争最久的明末抗清义军的旗手,他的功绩和事业、坚定不移的战斗精神、决不屈服的民族气节足以与文天祥媲美,值得后人敬仰与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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