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 卓文君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成婚不久,辞别娇妻到长安做官。卓文君思念丈夫,日日盼望司马相如来信,可是常常失望。岁月疾驶,过了五年, 司马相如才传书一封,只写了上面这十三个数字。
枯燥的数字一当与特定的含意联系起来,就会变得灵活了,显示出它的生命力。那么蕴蓄在这十三个数字中的含意是什么呢?卓文君有敏思之才, 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奥秘。在这行数字排列中,唯独缺“亿”这个数位,“无亿”从谐音上推断不就是“无意”吗?原来司马相如有离异之心了。这个“亿”不写出来,实在能起到一般文字所不能及的作用: 一是司马相如难以将弃旧之念向妻子启齿,二是司马相如又要让妻子明白他欲中断夫妇恩爱的打算,三是司马相如告诉了妻子音书久滞的真正原因,一字之省却容纳了诸多内容,这种以不写比写还要来得妙的手法,就文学角度说,的确别具风味,饶有机趣。当然,与司马相如冲破阻力,毅然私奔而结成伉俪的卓文君,接到这样的家书是非常伤心的。于是,她挥笔回书,写道:
一别之后, 两地相悬, 说是三、 四月, 却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断, 十里长亭望眼穿,百般想千般念, 万般无奈把郎怨。
依照司马相如书中的十三个数字,挨次镶嵌进去,发抒了真切动人的感情。“一别之后,两地相悬”,这里的“一”,并不表示事物的数目, 而就整个的回书来说,它却表示叙述衷肠的顺序。“两”有着数量概念,夫妻遥隔两地,卓文君感到寂寞无依,因分别时间太久,不免勾起了无限的思念。“说是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这里的“三、四”与“五、六”这些数字在语言中是虚化的,前者言其丈夫答应的归期很近,后者言其丈夫离别的日子很长。这写出了卓文君盼夫盼得焦急万分。由于心绪不宁,“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这里的“七”与“八”是实指,与物相搭配,使“七弦琴”与“八行书”成了专用名词。无心弹琴,越发显得愁闷难遣,无法投书,愈是感到怅然若失。正因为如此,卓文君思潮奔涌,向丈夫诉说着自己内心的动荡:“九连环从中断”,用比喻形容由“两地相悬”而“八行书无可传”所带来的悲苦;“十里长亭望眼穿”,这是她与司马相如分手“谁知五六年”后焦灼地翘首望夫归的情态;“百般想千般念”,是指她无一天不想,无一天不念,想之若痴,念之如醉;“万般无奈把郎怨”,想夫不见夫影,念夫不闻夫声,也不知夫在何处,更不知夫欲何为,日日想,时时念,想不到夫写来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寓“无意”于“无亿”,这怎不令人深深埋怨不已呢!除“九连环”与“十里长亭”的“九”与“十”这两个数字有实在意义外,“百般”、“千般”、“万般”的“百”、“千”、“万”,都失去了它们的数量概念,变成了富有表现力的文学语言。
卓文君的这封回书,其感情顺沿着数字的递增而递增,落墨极妙,颇见机趣。乏味的数字一进入文学领域,便给人以诗意盎然的感觉。就文学欣赏而言,在这一方面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两地书,称得上是珠联璧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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