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赠邹容·章太炎》原文与赏析

章太炎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州。

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

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

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章太炎(1869—1936)，原名炳麟，字枚叔，又名绛，号太炎。浙江余杭人。他是清末的资产阶级革命家和学者。1897年任《时务报》撰述，因参加维新运动被通缉，流亡日本。1900年剪辫发立志革命。1903年因发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和替邹容《革命军》作序，触怒清廷，被捕入狱。他曾积极创办《苏报》，组织光复会，并一度主持“中国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为用暴力推翻清朝的反动统治作了不少舆论准备工作。1911年上海光复后回国，主编《大共和日报》，并任孙中山总统府枢密顾问。1913年宋教仁被刺后参加讨袁，为袁禁锢，袁死后才恢复自由。随着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失败，章太炎思想停滞，态度保守，反对革命继续前进，最后成了一个退居宁静书斋的学者。

章太炎在文学、历史学、语言学等方面有很大成就。鼓吹革命的诗文，影响很大，但文字古奥难解。所著《新方言》、《文始》、《小学答问》，上探语源，下明流变，颇多创获。著述除刊入《章氏丛书》、《章氏丛书续编》外：部分遗稿刊入《章氏丛书三编》。

《狱中赠邹容》，是1903年7月22日作者在狱中为勉励战友邹容写的一首赠诗。诗中充分肯定了邹容的革命精神，并给予了热情的赞扬，表达了作者与邹容共为革命献身的壮志。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州”，“被发”同“披发”，古时没有成年的人头发是披散着的，这里指邹容年纪很轻;“瀛州”，原指神话传说中的仙山，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中有“海客谈瀛州”句。日本有东海的仙山之称，故这里指日本。太炎先生比邹容年长十七岁，可谓大兄小弟的忘年交了。从称邹容为“吾小弟”的亲昵上，可知两人的感情是非常融洽的。邹容十八岁时(1902年，即光绪28年)就抱着救国济民的愿望到日本留学。作者特地提到邹容这件事，意在褒扬邹容的少年有大志的革命精神。

“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糇”，干粮。邹容不怕有杀头的危险，毅然剪掉辫子，以表示和清王朝的决绝。为推翻封建帝王统治，邹容做了多方面的宣传工作，不惮辛劳，已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作者说邹容剪辫子用的是“快剪”，这是形容革命态度的果断，毫不迟疑，突出了爽辣的性格。而说邹容有忘我工作的精神，又以拿牛肉干来充饥一例作了形象的强化，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实际上，太炎先生也是这样的，从其对邹容的盛赞中可以了解到两人的感情之所以亲密无间，是因有着共同的思想基础。

“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悲秋”，旧谓对秋景而感伤，语出《楚辞·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杜甫《登高》诗中有“万里悲秋常作客”句。作者身系囹圄，不思自己，却念邹容，并赠诗以励，令人感动。太炎先生为邹容的《革命军》一书作序在《苏报》上加以推荐，触怒当局而被捕下狱;邹容不忍让太炎先生一人受害，亦自动投案。结果章太炎被判刑三年，邹容二年。作者说邹容入狱，就连天地也感到悲伤，这话很有感情的重量，说明他对邹容是多么地爱护啊!

“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头”，指头颅。其意是：临死我们也要手拉着手一同去赴刑场，我们两个人为革命牺牲是顶天立地的。太炎先生与邹容生死与共，并鼓起邹容革命到底的斗志，其豪情溢于纸面。无愧于生，无怖于死，这是革命者的英雄本色。章太炎这样严格要求自己，也这样勉励邹容，可见得人格的崇高!

全诗写得语直情浓，慷慨沉雄，是一份章太炎与邹容战斗友谊的记录，也是一篇音调昂亮的动人乐章，加之笔力遒劲，境界恢宏，给人以一种不可掩抑的征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