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友人适越路过桐庐寄题江驿》批注赏析

友人适越路过桐庐寄题江驿

桐庐县前洲渚平，

桐庐江上晚潮生。

莫言独有山川秀，

过日应闻官长清。

【前解】

不知谁在桐庐，劳此殷勤相寄？然胡不遂直致，又必题于驿壁。想赠人以言，固其素谊，而使之自闻，又能善入。总是先生略略动笔，必皆与寻常稍异也。○一、二，言县前水平，正是江上潮应也。爱人者，爱其屋因而并爱及其屋上之乌。今亦思人者思其县，因而并思及其县前之水也。三、四，言我非思桐庐县也，我则思桐庐县之堂上，自有一美人也。

麦陇虚凉当水店，

鲈鱼鲜美称莼羹。

王孙客棹残春去，

相送河桥羡此行。

【后解】

麦陇水店，写桐庐一路景；鲈鱼药羹，写桐庐一路味，此皆残春客棹之无限受用也。前解，写寄题江驿，后解，写适越路过，截然。

四朝忧国鬓如丝，

龙马精神海鹤姿。

天上玉书传诏夜，

阵前金甲受降时。

【前解】

看他一解四句，非晋公谁敢当者？便欲矫矫平视韩昌黎《平淮西碑》也。○有人说相四朝是何等富贵荣华，先生独说忧四朝，是何等鞠躬尽瘁，再加“鬓如丝”三字，真画出文武元老无限辛苦焦瘁也。○一，先写如此辛苦焦瘁，二，忽然再写精神、再写姿。“龙马”者，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言晋公身为轻重，其事甚烦。“海鹤”者，又言晋公如此事烦，而其神态闲远，乃更无鞅掌之色也。三、四，正全写淮西一役，如“天上”“阵前”“玉书”“金甲”“传诏”“受降”“夜”“时”等字，字字皆荆鸡卵大珠也。

曾经庾亮三秋月，

下尽羊昙两路棋。

惆怅旧堂扃绿野，

夕阳无限鸟飞迟。

【后解】

前解，出力极写晋公，此出力极写感佩也。五，庾亮月，写尽晋公推诚布公；六，羊昙棋，写尽自家受知被爱。至今高唱“曾经”“下尽”之四字，犹当叩扉痛哭，不能仰视，何况当时身是其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