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病后即事》批注赏析

病后即事

连钱锦暗麝氛氲，

荆思才多咏鄂君。

孔雀屏开窥沼见，

石榴红重堕阶闻。

【前解】

一解，分明真是病后人眠又无奈，起又不得，于是迁延被中，闲思闲算，闲见闲闻也。“连钱”，被上锦纹也；麝，被之余香也。此因一向病中，全然不觉，乃今姑复闲看闲嗅也。“荆思”七字，接上闲自谑浪也。言设有楚人，来见之者，定被说是舟中王子也。“见”，言一向病中不见，我今见也；“闻”，言一向病中不闻，我今闻也。问其何见？曰：我见孔雀沼也。又自释曰：为屏开，故窥沼也。问其何闻？曰：我闻石榴堕阶也。又自释曰：为红重，故堕阶也。便活画尽病新愈人，詹詹自喜。［此俱是被中语。］

牢愁有度应如月，

春梦无心只似云。

应笑病来惭满愿，

花笺好个断肠文。

【后解】

后解，妙绝，妙绝！言我生平多愁，曾不暂辍，不料一病，反得尽捐，此亦苦中之一乐，近来之私幸也。乃今病如得去，必当愁将又来。譬如初月再苏，终至渐渐盈满，可奈何？然我亦惟悉将春梦尽付浮云，并弃笔墨，永除绮语，一任世人笑我，沈满愿犹有断肠诗，而子病后竟至才尽耶？亦任受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