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登安陆西楼》批注赏析

登安陆西楼

楼上华筵日日开，

眼前人事只堪哀。

征车自入红尘去，

远水长穿绿树来。

【前解】

起句楼上筵开，又添“华”字、“日日”字，世间眼热小儿，将谓何等高兴。殊不知只此便是次句之眼前人事，所谓“只堪哀”者，乃正复为此也。盖“华”者，本是今日正开之筵也。然曰“日日开”，则是今日开，明日又开。夫明日又开，而彼今日之华安在？若又明日又开，而彼明日之华又安在？此真堪悲国中无量众生头出头没而不觉不知者也。三、四，征车自去，不知去到何处？远水还来，何曾来住此处？总之有情无情，一例干忙，我欲说之，穷劫不尽也。

云雨暗更歌舞伴，

山川不尽别离杯。

无由并写春风恨，

欲下郧城首重回。

【后解】

此“云雨暗更”“山川不尽”，最是想得幽曲，说得精细。言如此目前，登楼坐筵，进酒征歌，无虑若干之人，如使转眼大班尽散，或者还肯惊骇心目。今是逐一逐一，魆地魆地，零星抽出，悄然转换，于是而抽换所剩暂时犹在之人，遂更不曾以之为意也。况于前之人自尽、后之人更多；世界有限，众生无穷；至最后时，歌舞转盛，此真所谓千佛放光，亦更不能看之使破也者。“欲下郧城首重回”，先生应以无常身得度，即现无常身而说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