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名著·杂剧编·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二折)

中国古代戏曲名著鉴赏辞典·杂剧编·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二折)

唐德宗贞元年间，崔相国死后，郑夫人携女儿莺莺和侍女红娘扶柩回乡安葬，到了河中府，因道路受阻，暂住普救寺西厢房内。书生张君瑞赴京应考，途经普救寺，因在佛殿上窥见莺莺，便改变主意，也在寺中租房住下，和西厢房后花园仅一墙之隔。从此，两人暗通信息，互表倾慕。就在此时，叛军头目孙飞虎用重兵包围普救寺，要夺莺莺为妻。郑夫人无计可施，便许下诺言，有能解普救寺之围者，将莺莺许配他为妻。恰巧，张君瑞故交白马将军离此不远，张便写信请他来解围。按说，张生和莺莺便可结秦晋之好。可是，郑夫人悔婚，只许二人以兄妹相称。张生一气之下病倒。莺莺遣红娘前往探视，由于红娘的热心相助，几经周折，两人私订了终身。但此事很快就让郑夫人识破了。郑夫人狠狠拷问红娘，红娘机智沉着，把郑夫人驳得无言以对。不得已，郑夫人只得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她又提出相门“不招白衣女婿”，催张生上京应考。后来，张生果真考中，当他还没有回到河中府，郑夫人之侄郑恒来了，为了骗娶莺莺，编造谎言，说张生在京做了卫尚书的女婿。于是郑夫人改变了主意。莺莺也为之悲痛欲绝。正在这时，张生回来了，由于红娘和杜确的帮助，最后郑恒因羞愧触树而死，崔莺莺和张君瑞结成了美满姻缘 。



(夫人引俫上，云) 这几日窃见莺莺语言恍惚，神思加倍，腰肢体态，比向日不同，莫不做下来了么? (俫云) 前日晚夕，奶奶睡了，我见姐姐和红娘去后花园烧香，半晌不回来。我家去睡了。(夫人云) 这桩事都在红娘身上。唤红娘来! (俫唤红科)(红云) 哥哥唤我怎么? (俫云) 奶奶知道你和姐姐去花园里去，如今要打你哩! (红云) 呀! 小姐，你带累我也! 小哥哥，你先去，我便来也。(红唤旦科) (红云) 姐姐，事发了也。老夫人唤我哩。却怎了? (旦云) 好姐姐遮盖咱! (红云) 娘呵，你做的隐秀者，我道你做下来也。(旦念) 月圆便有阴云蔽，花发偏教急雨催。(红唱)

【越调斗鹌鹑】 则著你夜去明来，到有个天长地久，不争你握雨携云，常使我提心在口。则合带月披星，谁著你停眠整宿?老夫人心数多， 情性绉; 使不着我巧语花言， 将没做有。

【紫花儿序】 老夫人猜那穷酸做了新婿，小姐做了娇妻，这小贱人做了牵头。俺小姐这些时春山低翠，秋水凝眸。别样的都休，试把你裙带儿拴，纽门儿扣，比著你旧时肥瘦，出落得精神，别样的风流。

(旦云) 红娘，你到那里小心回话者!(红云) 我若到夫人处，必问小贱人!(唱)

【全蕉叶】 我著你但去处行监坐守，谁著你迤逗的胡行乱走?若问著此一节呵如何诉休?我便索与他个知情的犯由。

(红云) 姐姐，你受责理当，我图什么来?(唱)

【调笑令】 你绣帏里效绸缪，倒凤颠鸾百事有。我在窗儿外几曾轻咳嗽，立苍苔将绣鞋儿冰透。今日个嫩皮肤倒将粗棍抽，姐姐呵，俺这通殷勤的著甚来由?

(红云) 姐姐在这里等着，我过去。说过呵，休欢喜; 说不过，休烦恼。(红见夫人科) (夫人云) 小贱人，为甚么不跪下! 你知罪么? (红跪云) 红娘不知罪。(夫人云) 你故自口强哩。若实说呵，饶你; 若不实说呵，我直打死你这个贱人! 谁著你和小姐花园里去来? (红云) 不曾去，谁见来? (夫人云) 欢郎见你去来，尚故自推哩。(打科) (红云) 夫人休闪了手，且息怒停嗔，听红娘说： (唱)



【鬼三台】 夜坐时停了针绣，共姐姐闲穷究，说张生哥哥病久。咱俩个背著夫人，向书房问候。(夫人云) 问候呵，他说什么? (红云)他说来，(唱) 道“老夫人事已休，将恩变为仇，著小生半途喜变做忧。“他道：“红娘你且先行，教小姐权时落后。”

(夫人云) 他是个女孩儿家，著他落后怎么! (红唱)

【秃斯儿】 我则道神针法灸，谁承望燕侣莺俦。他两个经今月余则是一处宿，何须一一问缘由!

【圣药王】他每不识忧，不识愁，一双心意两相投。夫人得好休，便好休，这其间何必苦追求?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夫人云) 这端事都是你个贱人。(红云)非是张生、小姐，红娘之罪，乃夫人之过也。(夫人云) 这贱人倒指下我来，怎么是我之过? (红云) 信者人之根本，“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当日军围普救，夫人所许退军者，以女妻之。张生非慕小姐颜色，岂肯区区建退军之策? 兵退身安，夫人悔却前言，岂得不为失信乎? 既然不肯成其事，只合酬之以金帛，令张生舍此而去。却不当留请张生于书院，使怨女旷夫，各相早晚窥视，所以夫人有此一端。目下老夫人若不息其事，一来辱没相国家谱; 二来张生日后名重天下，施恩于人。忍令所受其辱哉? 使至官司，夫人亦得治家不严之罪。官司若推其详，亦知老夫人背义而忘恩，岂得为贤哉? 红娘不敢自专，乞望夫人台鉴： 莫若恕其小过， 成就大事， 撋之以去其污， 岂不为长便乎? (唱)

【麻郎儿】 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仁女班头，一个通彻三教九流，一个晓尽描鸾刺绣。

【幺篇】世有、便休、罢手，大恩人怎做敌头?起白马将军故友，斩飞虎叛贼草寇。

【络丝娘】不争和张解元参辰卯酉，便是与崔相国出乖弄丑。到底干连著自己骨肉，夫人索穷究。

(夫人云) 这小贱人也道的是。我不合养了这个不肖之女。待经官呵，玷辱家门。罢罢! 俺家无犯法之男，再婚之女，与了这厮罢。红娘，唤那贱人来! (红见旦云) 且喜——姐姐! 那棍子则是滴溜溜在我身上，吃我直说过了。我也怕不得许多。夫人如今唤你来，待成合亲事。(旦云) 羞人答答的，怎么见夫人! (红云)娘跟前有甚么羞? (唱)

【小桃红】当日个月明才上柳梢头，却早人约黄昏后。羞的我脑背后将牙儿衬著衫儿袖。猛凝眸，看时节则见鞋底尖儿瘦。一个恣情的不休，一个哑声儿厮耨。呸! 那其间可怎生不害半星儿羞?

(旦见夫人科) (夫人云) 莺莺，我怎生抬举你来? 今日做这等的勾当。则是我的孽障，待怨谁的是! 我待经官来，辱没了你父亲，这等事不是俺相国人家的勾当。罢罢罢! 谁似俺养女的不长进! 红娘，书房里唤将那禽兽来! (红唤末科) (末云) 小娘子，唤小生做什么? (红云) 你的事发了也。如今夫人唤你来，将小姐配与你哩。小姐先招了也，你过去。(末云) 小生惶恐，如何见老夫人? 当初谁在老夫人行说来? (红云) 休佯小心，过去便了。(唱)

【小桃红】既然泄漏怎干休?是我先投首。俺家里陪酒陪茶到撋就。你休愁，何须约定通媒媾?我弃了部署不收，你原来苗而不秀。呸!你是个银样镴枪头。

(末见夫人科) (夫人云) 好秀才呵，岂不闻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我待送你去官司里去来，恐辱没了俺家谱。我如今将莺莺与你为妻，则是俺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你明日便上朝取应去，我与你养著媳妇。得官呵，来见我，驳落呵，休来见我。(红云)张生早则喜也。(唱)

【东原乐】相思事，一笔勾，早则展放从前眉儿皱，美爱幽欢恰动头。既能够，张生，你觑兀的般可喜娘庞儿也要人消受。

(夫人云) 明日收拾行装，安排果酒，请长老一同送张生到十里长亭去。(旦念) 寄语西河堤畔柳，安排青眼送行人。(同夫人下) (红唱)

【收尾】来时节画堂箫鼓鸣春昼，列着一对儿鸾交凤友。那其间才受你说媒红，方吃你谢亲酒。(并下)



牵头： 男女双方牵线的人。知情的犯由： 知情不报的罪状。“我则道”二句： 意谓我只道他去看病，谁想到他去成亲。“人而无信”五句： 出自 《论语·为政篇》。撋(ruan) ： 即 就，迁就的意思。班头： 头领。这里引伸为最出色的人。参辰： 既参商，参商二星此出彼没，永不并见。卯酉： 十二时中，卯酉正相对。“月明”二句，朱淑贞 【生查子】 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弃”句： 部署，元代江湖上的拳棒教师。红娘自比部署，意思说我不再作部署，不收张生那样无用的徒弟了。苗而不秀： 譬喻虚有其表，不中用的人。语出 《论语·子罕篇》。“非先王”句： 见 《孝经》。青眼： 指柳叶。这里暗用晋代诗人阮籍青白眼的故事。传说阮籍对客人有两种眼色，喜欢的用青眼，讨厌的用白眼。“说媒”句： 宋元风俗，成亲时酬谢媒人的花红钱钞，叫做说媒红。婚后第三日，男方宴请岳父母及媒人，称为谢亲酒。



《西厢记》的故事最早见于唐元稹的 《会真记》传奇，以后金代的董解元又将其改编成 《西厢记诸宫调》。此剧便是在前人基础上经过精心加工改造创作而成的。作品写的是前朝相国小姐崔莺莺和书生张君瑞的恋爱故事，歌颂了他们为争取婚姻自主，同封建礼教所作的勇敢斗争，第一次喊出了“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口号，这便是它民主精华之所在。全剧一共五本二十折，是我国最早的一部以多本杂剧表演一个故事的大型剧作。故事波澜起伏，逶迤多姿。这里所选的是故事进入高潮时的一场戏，就是著名的 《拷红》。

红娘是剧中最富有感染力的一个人物。作者为塑造这一形象，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全剧二十折戏中，由红娘主演的有七折，还有三个楔子。在所有红娘的戏中，最负盛名的就数这一折。它对刻画红娘形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生和莺莺私订终身之事被老夫人察觉，十分生气，因此便拷问红娘。这折戏就是写的拷问红娘的前前后后的情形。下面我们依照剧情来赏析。红娘刚被传唤，她便把事情告诉了莺莺：“姐姐，事情发了也。老夫人唤我哩，却怎了?”莺莺怎样回答的呢?她说：“好姐姐遮盖咱!”能遮盖得了吗?因此红娘唱道：“老夫人心数多。 情性绉; 使不著我巧语花言，将没做有。”红娘对老夫人有深刻的了解，她认为遮是遮盖不住的。

基于对老夫人的了解，当一唤她，她便意识到：“老夫人猜那穷酸做了新婿，小姐做了娇妻，这小贱人做了牵头。”她说得很对，老夫人就是这样认定的：“这桩事都在红娘身上。”因此，当莺莺再次对她说：“红娘，你到那里小心回话者!”她便模仿老夫人的声口唱道：“我著你但去处行监坐守。谁著你迤逗的胡乱行走。”由此便下定决心：“若问著此一节呵如何诉休?我便索与他个知情的犯由。”勇敢地站出来应付老夫人的责问。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红娘遇事很冷静，很有主意。相比之下，莺莺就显得有些心慌意乱。

临行前她还对莺莺说：“姐姐在这里等者，我过去。说过呵，休欢喜; 说不过，休烦恼。”这表明红娘在见老夫人前已经预定好的对策，并且对斗争的复杂性也作好了思想准备。这就为后面红娘对老夫人斗争的胜利埋下了伏笔。以上是剧情的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正面写拷红。一开始，老夫人声色俱厉：“小贱人，为甚么不跪下! 你知罪吗?”红娘答：“不知罪。”老夫人又问：“谁著你和小姐花园里去来?”红娘答：“不曾去，谁见来?”斩钉截铁地顶了回去。这里红娘表现得很沉着。因为事情刚开始，老夫人将怎样行动她还不摸底，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比较适宜。

及至老夫人动手打了，知道老夫人不过如此，她才回答。以下红娘连唱了三支曲子，这三支曲子各有各的用场，使她很快由被动变为主动。

第一支，当红娘唱到“咱两个背着夫人，向书房问候”时，老夫人说：“问候呵，他说什么?”红娘接着唱“道老夫人事已休，将恩变为仇，著小生半途喜变做忧。”一下子就戳到了老夫人的痛处。当日白马解围之后，要不是老夫人出尔反尔，何来今日的麻烦事情呢? 这是。

当老夫人问：“他是个女孩儿家，著他落后怎么?”红娘又唱：“他两个经今月余则是一处宿，何须一一问缘由!”老夫人一向以“治家严肃”自居，如今自己的女儿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她还能说什么呢? 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此其二。

第三支“他每不识忧，不识愁，一双心意两相投。”这表明，他俩的结合出于自愿，并不是其他人的旨意，从而推掉了自己的责任，也婉转地拒绝了老夫人的指责。

这里，作者将道白和曲文巧妙地交叉，有问有答，一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问者居心叵测，答者话中有话。面对气势汹汹的主人，作为仆人的红娘，能够如此地应对裕如，并且取得主动，足见她的机敏过人。

戏到这里，按说老夫人应该服输了。可是她还拉不下自己的面皮，硬说：“这端事都是你个贱人。”由是便引来了红娘一番痛快淋漓的道白。这段道白的论点，可以说句句似投抢，无一不击中老夫人的要害。第一失信，“悔却前言，岂得不为失信呼?”并且引经据典，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非常有力。第二失策，“不当留请张生于书院，使怨女旷夫，各相早晚窥视”，咎由自取。第三，若不息其事，特别将有辱“相国家谱”。第四，便至官司，尤其可能落个“治家不严”之罪。总之，左右不得，动弹不得。其结论只能是“恕其小过，成就大事”。至此，戏剧的矛盾冲突达到高潮。作者将人们要说的话通过红娘的口说了出来。观众看到这里，也觉得一吐为快。于此，红娘敢于斗争又善于斗争的品格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戏剧的反封建的思想也达到顶点。

这个时候，红娘又似乎觉得老夫人太尴尬了，怕把事情弄僵，因此下面便调换了语气。如果把上面那段道白叫做晓之以理，那么下面三支曲子又是动之以情了。

“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仕女班头; 一个通彻三教九流，一个晓尽描鸾刺绣。”看，多么美好的一对儿，真可谓“天作之合”，何苦要将他们拆散呢?

“世有、便休、罢手、大恩人怎做敌头?起白马将军故友，斩飞虎叛贼草寇。”世上这样的事情常有，不善罢甘休又能怎么?何况张生还是咱们的恩人呢!

“不争和张解元参辰卯酉，便是与崔相国出乖弄丑。到底干连着自己骨肉，夫人索穷究。”如果一定要和张生作对到底，也是俺自家丢人现丑，到底关系着自己的骨肉，可不能不深思啊!

事情至此，老夫人已经理屈辞穷了，所以他不能不说：“这小贱人道的也是。我不合养了这个不肖之女。……俺家无犯法之男，再婚之女，与了这厮罢。“拷红”就这样以红娘的胜利而告终。

最后一部分写老夫人分别传唤莺莺和张生的情形，表现红娘的开朗、泼辣。

红娘说：“且喜——姐姐，……夫人如今唤你来，待成合亲事。”莺莺说：“羞人答答的，怎么见夫人?”红娘马上说：“娘跟前有什么羞?”接着便唱：“当日个月明才上柳梢头，却早人约黄昏后。……一个恣情的不休，一个哑声儿厮耨。呸! 那其间可怎生不害半星儿羞?”莺莺的畏首畏尾和红娘的心直口快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开朗泼辣的女性形象跃然纸上。应该指出的是，这里作者丝毫不含有贬低莺莺的意思。莺莺要实现自己的婚姻自主，除了要跟封建礼教的代表——老夫人作斗争以外，同时也要清除自己身上封建礼教的影响，这完全是现实主义的笔法。

当红娘唤张生时，张生也说：“小生惶恐，如何见老夫人? 当初谁在老夫人行说来?”红娘说：“休佯小心，过去便了。”接着她唱：“既然泄露怎干休，是我先投首……我弃了部署不收，你原来苗而不秀。呸!你是个银样镴枪头。”其作用和上面与莺莺的唱白是相近似的。

最后一支曲文表现了红娘另一个性格特征。“来时节画堂箫鼓鸣春昼，列著一对儿鸾交凤友，那其间才受你说媒红，方吃你谢亲酒。”说明红娘对崔张的结合是满怀信心了，她之所以敢在老夫人面前慷慨陈词，义无反顾，这与她对斗争前途充满必胜信心是分不开的。

红娘在封建社会中属于卑贱者之列，王实甫在这里把红娘形象塑造如此高大、光辉，正体现出作者进步的创作观。

还应该指出的是，这折戏在描写其他人物时也是声口毕肖，有时仅仅三言两语，却大有语涉成趣之妙，对表现人物性格都有程度不同的作用。老夫人俨然是一副封建卫道士的面孔，她冷酷无情，刚愎自用，及到最后被红娘驳得体无完肤时，还说“则是俺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你明日上朝取应去”，把她顽固地坚持封建礼教的反动面目暴露无遗。在红娘跟莺莺、张生的有关戏中，前面讲过，虽然旨在表现红娘的开朗泼辣，但对表现莺莺的顾虑重重和张生的书生气也不无作用。就是极次要的人物——欢郎，也是写得极为生动的。戏刚开始，老夫人怀疑莺莺“莫不做下来了么”，他说： “前日晚夕，奶奶睡了，我见姐姐和红娘去后花园烧香，半晌不回来，我家去睡了。”老夫人让他去叫红娘，他马上便说： “奶奶知道你和姐姐去花园里去，如今要打你哩! ”仅仅两句话，就把一个有恃无恐的少年公子的神态活画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