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
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官里人。
李白在入长安之前,漫游过吴越之地,遍访名胜古迹,曾写出一些怀古诗篇。这首诗就写于此时。诗中触景生情,借当年吴王夫差荒淫误国的历史事件,抒发了深沉的历史之思、兴亡之叹。
从诗的首两句看,正值春季。诗人站在姑苏台上,满目春光,正是杨柳新色、“菱歌清唱”。诗人仅仅点染了 “杨柳” 与 “菱歌”,就鲜明地刻画了姑苏台畔的一片盎然春意。虽然春色怡和,赏心悦目,但是诗人不是刻意描绘春色的,而是借盎然的春景来映衬“旧苑荒台”的。历史的风雨荡涤了一代又一代的风流人物。昔日辉煌的皇宫禁苑,空余“旧苑荒台”,只有往昔供主人观赏的奇杨怪柳,依然年年新绿;昔日只有君王美姬游玩的湖塘,早已成为普通采菱人的天地;昔日丝竹笛管的吴歌楚舞,已变为民间的“菱歌清唱”。强烈地对照,巨大的变化,勾起了人们对历史教训的警省。这样,“旧苑荒台”、“杨柳”、“菱歌”,在诗人的笔下,融入了历史之思、兴亡之叹,具有了深刻而丰富的思想寓意。
“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紧承一二两句,推出一个新的更深的意境。一切都曾存在过,昔日的君王美姬,昔日的楼台亭阁;然而一切也都成为过去,历史无情地埋葬了那温柔富贵乡里的所有的人和物,唯有那“曾照吴王宫里人”的弯月,依旧笼罩着姑苏台,挥洒着它的清冷的寒辉。人去月在,景物全非,“西江月”再也照不见“吴王宫里人”了,只能与那破败的“旧苑荒台”为伴。在这里,过去与现实全都汇入这月光之中,“西江月”成为冷眼俯视人世的证人。至此,“旧苑荒台”,“杨柳”、“菱歌,”冷冷月夜,吊古幽情不仅涌出了诗人的心胸,也塞满了读者的情怀。
在这首诗中,诗人所抒发的历史之思、兴亡之叹,是不难体会的。姑苏台(故址在今江苏苏州西南姑苏山上)始建于春秋时期吴王阖闾,成于吴王夫差。夫差几次兴兵讨伐越国,俘获了越王勾践,取得了巨大的胜利。然而在胜利面前他骄奢起来,不理朝政,整日在姑苏台上与西施等嫔妃美女们沉迷在吴歌楚舞的荒淫生活之中,最后夫差被忍辱复兴的越王勾践所击败,被迫自杀身亡。显赫一时的夫差,落得如此惨痛的下场。诗人借新旧景物的对比,抒发了兴亡的慨叹;借历史事件,给现实以警省与启示。
在写这首诗的前后,诗人曾写一首 《乌栖曲》,也是吟咏凭吊这个历史事件的:“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银前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东方渐高奈乐何!“从这两首诗的内容看,有着共同的思想寓意,可谓异曲同工。此时诗人还没有进长安,也没有亲眼目睹李家王朝的宫廷生活。诗人反复吟咏一个历史题材,抒发兴亡之叹,这不可能是一时的闲情逸致,诗人可能凭着自已的历史敏感性,已悟到了唐王朝的某种命运。
以景寓意、借景抒情,是这首诗最主要的艺术特点。王夫之说:“点情者景,自与情相为珀芥也。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姜斋诗话》 卷上) 又说;“不能作景语,又何能作情语耶?”“以写景之心理言情,则身心中独喻之微,轻安拈出。”(同上卷下)这首诗将情与景的关系处理得极好,句句写景,处处言情。景物的描摹寄寓着诗人的历史之思、兴亡之叹;诗人的思想感情在景物的描摹中得到了充分的抒发。对此手法的运用,也是这首诗的一个特点。诗人将“杨柳”“菱歌”的盎然新春与“旧苑荒台”的破败冷寂两种情境相对比,在强烈的对比中,反映历史的变化,抒发诗人的感受,吊古幽情,油然而生。
李白向来以浪漫主义诗人著称,他的诗作大多激情横溢磅礴,想象瑰丽奇特。但这首诗却写得十分质朴纯然,从中我们看到了伟大诗人的另一种艺术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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