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这首词是否为李白所作,历来颇有争议。持怀疑态度者认为,盛唐时期,词尚处于萌芽阶段,不可能有如此成熟的作品出现,当时有无 《菩萨蛮》词调还是个问题。然而,确有宋人记载,以此词的著作权归诸李白。释文莹 《湘山野录》 云:“此词不知何人写在鼎州 (今湖南常德) 沧水驿楼,复不知何人所撰。魏道辅泰见而爱之。后至长沙,得古集于曾子宣内翰家,乃知李白所作。”魏庆之编 《诗人玉屑》,亦引 《古今诗话》 曰:“曾子宣家有《古风集》,此词乃太白作也。”今天,在没有充分的根据可以证明此词出自他人手笔的情况下,还是应当视李白为当然的作者。
这是一首以望远怀人为题材的作品。通览全词,我们看到: 高楼上,一位多情的女子,面对日暮时节的山林景色,心中涌起了难以排遣的愁绪。当她伫立于楼阶上的时候,仰望空中急急归飞的鸟儿,更加思念羁旅在外的征人。她那心上的人儿,此刻究竟在何处呢?也许,正在那长亭短亭绵延不绝的归途上吧! 作者把闺中女子对远行者的思念,写得那样热烈迫切而又含蓄深沉,读来情致盎然,意味隽永。
词的开头,展现了愁肠百结的女子在高楼上所看到的景色:“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如织的轻烟笼罩在树林的上空,一片迷茫,使人惆怅;而似带子般的荒寒的远山,一片青绿,使人伤心。这两句纯是写景,然而傍晚时分楼头上女子郁郁寡欢的情绪,已寓于“平林”、“寒山”那寥廓而凄冷的境界描写中了。词的发端, 看来借鉴了谢朓《游东田》中“远树暧阡阡,生烟纷漠漠” 的诗句,而 “伤心”二字,一语双关,既强调了 “碧” 的程度,又渲染了感伤的气氛,真是寄情于景的绝妙之笔。
如果说开头是取由内向外的角度进行描写的话,那么三、四两句则是由外向内着笔了:“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你看,暮色已经悄悄地侵入高楼,在这种氛围里,多情的女子怎能不更加思念远行的心上人呢! 已经到了投宿的时候,他该住进了旅店吧,难道还在路上奔波不息?愁情与暮色俱增,象铅块一样压着女子的心头;愁情与暮色相融,构成了令人凄神寒骨的意境。一个“入”字,足见作者遣词用字的功力,它把“暝色” 写活了。不是吗? 暮色不仅弥漫在空中,而似乎窥见了闺中人的心绪,闯入高楼,与之为伴。早已不胜忧郁的楼头上的女子,此刻自然是满眼暮色愁更愁了。
也许是为了摆脱在高楼上放眼山林的暮景所带来的不堪承受的感情重压吧,这位多愁善感的女子走下楼来了。“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她久久地站立在楼阶上,盼望着征人早日归来,然而,一个“空”字却告诉我们,她苦苦等待的心上人仍迟迟不归。她抬起头来,此时回巢的鸟儿正好从空中急速地飞过,对她来说,这无疑是莫大的刺激。鸟归而人不归,饱尝孤寂之苦的女子,她那满腹的忧伤与惆怅该向谁去诉说呢!
与首二句的借景抒情相呼应,作者在末二句以景结情道:“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在女子的脑海里,心上人的归途是那样的漫长,无穷无尽的长亭、短亭,不啻象征着自己旷日持久无休无止的等待,这是何等的令人伤心与难堪啊! 词中全写女子所见所感所思,无一语提及她所钟情而朝思暮想的征人。即使在结尾处,也只写归程,而不见归人,但是,那位羁旅天涯的男子形象却似乎无处不在。歇拍处的语意如此含蓄,耐人寻味,那种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仿佛从字里行间溢出,有着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本词以形象精炼的语言、朴素自然的笔调和情景交融的手法,惟妙惟肖地刻画出了一个感情纯真的女子思念她所挚爱的男子的心理,不愧为一篇抒写离人愁情的杰作,无怪乎编选《花庵词选》的黄昇推崇备至地称之为 “百代词曲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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